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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5/19 15:46:10瀏覽548｜回應0｜推薦4 | |
IF THE AMETHYST COULD SHED TEARS by 羽蕭 Zephon W. 章節肆之六‧【永遠不要説再見，再見】 Book IV : 6 – Never Ever Say Goodbye, Goodbye 可能因為心跳儀被拔掉，觸發了警鈴，所以葉父葉母正從樓上慌張地狂奔下樓。葉爸爸手上提著簡便的氧氣罩和電擊器，而葉媽媽則淚眼婆娑地拿著手機，大概正打給醫院──或是冉翎──因為除了葉家父母外，我並沒有看見她。 但當他們兩個看到我和小裳手牽著手，並肩站在走廊時，兩個人都呆住了。 手機從葉媽媽手中滑落，「喀啦」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外殼和機子分了家；葉爸爸則像座石雕，動也不動，一時之間，看來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兩人，腦袋只有一片空白。這時，倒是小裳反客為主地走上前，在他們面前笑吟吟地轉著身子，讓葉爸爸和葉媽媽好好地看看她。 葉媽媽不由自主地捂住口，神情是既驚喜又是驚奇，淚水則不停地由她泛紅的雙眼滑落。她的身子在羽裳面前癱倒，一手不可置信地按在自己嘴上，另一手則不停撫摸著小裳那白裡透紅的小臉、那柔柔軟軟的小手。 「羽裳……我心愛的羽裳啊！」 葉媽媽一把將小裳抱在懷裡，葉爸爸則半跪著，用大手環抱住兩人，同樣濕著眼眶驚嘆著：「這是神蹟、是神蹟呀！」 一家子深情相擁片刻，然後，小裳輕輕撥開他們的手，回到我身旁，對我點點頭。 「爸爸、媽媽，小裳要說再見了。」她笑著，深深地一鞠，「謝謝你們的養育之恩，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小裳還是很高興能生在這個家中……」 「甚麼意思？妳說甚麼，爸爸媽媽不懂……」 小裳沒有回答，只是牽起我手，在這同時，葉家父母的視線才終於專注在我的身上。眼見時機已至，我輕輕一提氣，放棄單純的人形，讓我真正的樣子在他們面前顯露……隨著羽絲一展，我的身體也發出銀白色的光芒──雖然那只不過是同等於平天使的階層光，但是對於凡人而言也已經是光芒萬丈…… 如此，我的身份再明顯不過。 「你是誰！你要把我的羽裳帶去哪！」 見得此景，葉媽媽或許驚覺即將要發生的事，所以不禁又哭了出來，尖聲朝我叫喊，伸手就朝羽裳抓去，想把她奪回自己的懷裡，但葉爸爸將她一攔，將她緊緊抱住；縱然同樣被我的出現所震懾，但葉爸爸直盯著我的眼裡，除了崇敬以外，更閃爍著懷疑──雖說葉家一家人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但是天使現身這種事，對現代人來說只不過種迷信的傳說──之所以他們難以置信、之所以他們懷疑……其實這類的事情時常發生：人們信神、信鬼、信靈能者與所謂「上人」的存在，但是對於他們而言，那種「相信」幾乎和信仰本身沒兩樣，只是一種信念、一種心靈上的寄託，是距離現實遠不可及的。以通靈者或靈能者為例，雖然多半人也相信這類異能人士的存在，但是，當他們發現身邊的友人甚至子女就是靈能者時，有所衝突的現實與理智無法接受，導致他們無法相信，寧可將其解釋為中邪、罹患精神疾病……等等。 此時葉爸爸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我身為「天使」的身份被他的理性斷定為「不可能」，腦子更不停地想做出合理的解釋，但是當所有的可能性一一被推翻，最後又回到原點，卻繼而重覆這個循環，困鎖於自己原本就有所缺陷的邏輯迴圈裡── 反觀情緒化的葉媽媽，或許就因為喪失「理性思考」這額外的包袱，反而更容易接受我的存在。雖然被葉爸爸緊緊抱住，但她的情緒仍是萬分激動，用幾近哀號的聲音對我哭喊：「我們究竟是犯了甚麼錯，要遭受這種懲罰？我的主呀，您就這麼殘忍嗎！」 「人子啊，你為何哭泣？」 我張雙開手、高聲地說，讓聲音由四面八方傳來，用溫暖充滿這個地方的冰冷，也於這現實中宣告我的絕對存在。 於是淚水停止，心靜下來：被遮蔽的眼，由我打開！ 「應當喜樂，因為聖靈以你為房舍； 「應當感恩，因為你的榮耀是大的； 「應當歌詠，因為她離神的權座是近的！」 「我不懂……我不懂……」葉媽媽不斷地搖頭，回手抱緊葉爸爸的肩膀，而那終於接受事實的葉爸爸，則朝我跪下，雙手合十地顫聲說： 「尊貴的天使呀……您一定要帶走羽裳嗎？我們相處的時間是這麼得短暫……我們還沒有機會看見她長大──」 「──你希望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受著病魔的折磨？」 「不──可是憑您，只要您一聲令下，一定能夠驅趕病魔的，不是嗎？」 我一皺眉，猜測他是想到聖經中保羅以聖名驅鬼的故事。 「人子呀！你不該對天多有所求！」我搖搖頭，沉聲說。 葉爸爸趕緊低下頭，臉一紅，也察覺自己的不該。他的眼神飄忽不定，彷彿拼命在思索能讓羽裳留下來的方法，但心急如焚的他，所能做到的只是不讓醞釀的淚水流下。 我往他們走近一步，彎下身拉起他們的手，語調稍轉柔和： 「羽裳蒙主寵召，要前往神的國度、要超越死亡，成為絕對光的一份子。這是無上的榮耀，你們應當歡喜才是。」 「噢，尊貴的天使……我們是歡喜……只是──」 葉爸爸喉嚨一哽，竟說不下去。 「這不是死亡，不是離開，不應該用淚水和悲傷說再見──這只是再會──不要害怕、不要懷疑，因為你們將重聚在天上的家！」 「不！我不要……我不要！」 葉媽媽依然激動地想將羽裳搶回來，那不肯臣服於天命的舉止卻憾動了我：她的眼神是如此熟悉，我由不得被深深攝住，就在這剎那，我啞口無言，彷彿從葉媽媽的身上看到自己和艾瑪席思特的身影。心知無論甚麼樣的話語，都不能安撫她受傷的靈魂，我只能沉默。 卻在此時，羽裳走上前，比我這假扮的天使更像是天使般輕輕捧起她的臉，在葉媽媽的額上一吻，然後小手抱住她不住發顫的緊握拳頭。 「媽媽，小裳要去當天使了！不要難過，小裳一定會常常回來看妳的。」 是她的吻和真誠喚醒了信仰的力量，堅定了靈魂、揮發了眼淚。小裳轉過頭，也在爸爸的臉上一親，然後將爸爸的手交疊於葉媽媽之上，同樣笑著說：「爸爸，媽媽就交給你了。請給她永遠的懷抱，在困難中成為她的支柱……請連同我的份，好好地愛媽媽……」 第二個任務達成，我耳中傳來一陣風鈴般悅耳的聲音，告訴我天堂的大門已經為與羽裳而開。看著眼前這感人肺腑的一刻，我不想打破，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用最輕柔的聲音說： 「是時候了。」 「嗯。」小裳點點頭，再度牽起我的手。 走廊的末端，一扇光之門無聲地敞開，我牽著小裳轉過身，慢慢地走去，然後，一名天使顯出身形：他懷裡有一本書，手上拿著一枝筆，嘴邊掛著一絲淺笑，隨著手動，他將書中「葉羽裳」的名字用姆指抹掉──沒有用筆刪去，因為這是不是死亡；不會再為她添上任何名字，因為她的新生，將超越生死。 他是死亡與超渡之天使：亞茲瑞爾（Azrael），「生死之簿」的持有者。 當我和小裳即將踏入那扇光之門時，小裳仍不忍地頻頻回頭，然而亞茲瑞爾卻在她頭上輕輕一撫，笑著說：「不用擔心、不用留戀，他們就交給我吧。」 雖然被稱為死亡天使，但我知道他的工作絕非冷酷：除了擔任引渡者的工作以外，他還必需撫平人們因死亡與離別所產生的悲痛，是一位充滿無限慈愛和耐心的天使。 如此，有了亞茲瑞爾的承諾，小裳再也沒有任何的束縛，笑著和葉父葉母揮手告別，和我一同踏進光之門……一轉眼，縱使已經離開人間，我仍能夠透過亞玆瑞爾的雙眼，見到我們離去後的情形── 葉家父母來到小裳的房間，凝視著她留在病床上的肉身，彷彿想要再次觸碰她的身體，卻畏懼指尖傳來的冰涼……但是在亞玆瑞爾所發揮的溫暖中，他們鼓起勇氣走向前，俯身看望自己所心愛的小女兒，在那剎時，他們哭了、卻也笑了── ──見著小裳洋溢著幸福微笑的瞬間。 人間的畫面逐漸暗去，但當我回想起那充滿各式各樣醫療器材的房間時，一種矛盾的疑惑卻由然而生：雖然說那些東西是為了維持小裳的生命而存在，但是，是否也在這同時間剝奪了她所屬的生命呢？生命，應該是「活出來」的，不應該是被束縛在病床上，永遠徘徊在似夢非夢、似醒非醒的空間裡──先進的醫學，究竟是拯救了生命，還是踐踏了生命的尊嚴？ 我這樣想著，由不得問她：「小裳……妳這一生，過得快樂嗎？」 她回望我，似乎明瞭我的困惑，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很完整地回答： 「這一生，我沒有離開過那張床，所以我不知道甚麼是快樂──但是，無時無刻我都能感受得到大家對我的愛：爸爸的、媽媽的、哥哥的、姐姐的……你的。所以我覺得我很幸福，因為幸福，所以滿足！」 因為幸福，所以滿足嗎？ 快樂或許是短暫的，但是幸福卻是長久的。 這樣子的答案，或許沒有不好。 我笑顏逐開，將她的回答珍藏在心裡，然後牽著她的手，展翅前飛。 回觀門內，我認出是時空長廊獨特的空間，但是和我所熟悉的時空長廊相比，雖然裡面同樣黑暗，卻充滿星芒。我們彷彿至身於星海中翱翔，四周一如水晶的牆磚中，竄流著生命般的火光。每當我們貼近那火光時，光點則變成一幅幅畫面──那裝載著小裳每一生每一世的回憶。 回憶歷歷在目，小裳一面飛著，一面灑下晶瑩的淚珠──但那不是悲傷，而是感懷。隨著生生世世的過去重新回想起、重新納入她的靈魂，她小小的身子也慢慢開始變幻，最後，當我們來到時空長廊的出口時，她已然成為一位亭亭玉立的灰髮少女──她靈魂最真實的自我顯像。 佇候在光之門之外的，是一排手持不同樂器的天使，彈動出簡單卻悅耳的旋律。每個音符都好像有著自己的生命般在四處跳躍、在耳裡躍動──那是任何文字也難以描述的美妙。我踏出光之門，有些訝異地發現門裡是星海，而門外卻是一片望不盡的碧海藍天！ 腳下所踏著的綠地，開滿萬種顏色的花朵，一個個看來歷史悠久、有著古樸刻紋純白色石蹲，則以圓型的方式排列著。遙望天海的交界，一座銀白色的城市，像海市蜃樓般隨著海上的光波閃耀──高不見頂的冰光塔座落在城市中心，發出好比太陽般璨爛的金光，照耀整個城市金光閃閃，也使得這輝煌的永世，更是美不勝收……雖然我被這景色所深深撼動，但是我同時也知道這只不過是處於天界底部的第九天層，是創造給聖賢者與人類的家──只是整個天堂的冰山一角，而天堂真正的美麗還在此之上…… 或許是為了人類，第九天的構造比起其它的天層，有著更多的物質元素，所以才有清晰固定的樣貌，有著青天、有著綠地、有著碧海，也有著「城市」。除卻永恆的白晝外，一切就如人界一般。城市中的每一間房舍，都是獨立的自由空間，讓人們能依照自己的喜好，創造屬於自己的「樂園」、自己的「天堂」。 我牽著她的手欲往前行，一同觀看這壯麗的天國、這屬於她的新家，但是卻被兩名美麗的天使伸手攔阻。 她們對我搖搖頭，通過思想而非言語，告訴我這並非現在的我所允許踏入的地方──雖然我扮演著引渡者的工作，但是我並不屬於絕對光的陣營，所以我在這裡所擁有的任何權限，也隨著工作完成而解除──因為了解，所以我沒有任何反抗，只是點點頭，將小裳交給了她們。那兩名天使對我點頭致謝，轉身就準備要將她帶開，然而小裳卻一駐足，突地回身，給我一個緊緊的擁抱。 「謝謝你，天使哥哥。」她昂然一笑，悄聲在我耳邊說：「就算天堂不要你，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天使哥哥。」 聽到她的話，我笑了，伸手揉搓著她頸邊柔軟的髮絲。 「天使哥哥，可以給我取個新名字嗎？」她突然問。 聽到她這樣說，我也突然才想到她現在已經不再是「羽裳」，而是經過千百輪迴與人生洗禮的聖靈者，過去的名字自然不再適宜，所以她才會希望我能給她取一個新的名字──此舉無疑表露了對我的愛與感恩，對於我而言，自然也是無上的榮幸。 只是……該給她取甚麼名字呢？ 彷彿看出我的難處，她又問：「一直不知道，天使哥哥叫甚麼名字呢？」 「席凡……我的名字是席凡，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那，以天使哥哥的名字為字根，我就叫作席芬（Zephene）吧！」 「嗯，席芬！很好聽的名字！」 她雙手交握在胸前，低下頭，如似祈禱般吟唸：「在榮獲新的天使名之前，我的名字將叫作席芬！從今天到永遠，它都會是我最珍貴的寶藏。願天聆聽我的誓言，哈里路亞！」 「哈里路亞！」 在場所有的天使以及我一起回應著這讚頌音節，為她的誓言作見證。 「那，再見了，天使哥哥──我相信，我們會再見的！」 席芬在我的臉頰一親，然後轉身回到那兩名天使的身邊，而我則目送著她離開，看著她被帶往那美麗的國度，心裡只有無限的欣慰…… 「再見了，席芬！一定要成為絕對光引以為傲的榮光天使喔！」 「嗯！我會的，天使哥哥！」 她的笑，是燦爛的，比任何事情都還要美麗，還要溫暖。 ※ ※ ※ 如此，完成了使命，告別了曾經的小裳、今後的席芬，我再度踏入時空長廊中。我展開翅膀，享受在星海中飛馳的愉悅，飛向那專屬於我的光之門，然而，途中我卻發覺這次的旅程，似乎和以往有點不太一樣……… 終點的光芒越發明亮，四周的黑暗像是被光芒洗滌而去，黑夜不再，取而替之的是黎明，但是越接近黎光，我的意識卻越漸模糊──身體，彷彿置身於陽光下的草原，一切的煩腦和憂慮，都在那溫暖的陽光中溶解，被輕柔的風一掃而空。卸下一身的疲憊，我不自覺地閉上眼，就要緩緩睡去…… 身子如似失去重量，而我，則像根羽毛般慢慢地飄，慢慢地落。 一切……感覺就像是……回家。 「席凡……」 恍惚之中，有個聲音喚我，但我不願意醒來，只想這樣舒服地睡著…… 「席凡……」 是誰？為什麼不讓我好好睡一覺…… 「席凡──我找到您了，主人。」 有人將我擁在懷裡，從那個懷抱中，傳來另外一種溫暖與滿足，將我搶離睡意的魔爪。我張開眼，發現那擁住我的，是個面貌模糊的半透明身形：是她接住了我，讓我不繼續往下掉。我看不清她的臉孔，然而聲音，卻是如此地熟悉…… 「小曦……是小曦嗎？」我意識模糊地問。 她搖搖頭，指著我胸前正閃著強光的紫水晶，然後一隻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她的心口裡面，也有一顆光球，像是心跳般，一閃一熄，呼應著紫水晶的忽強忽弱的光芒。 「我是──暮靄之淚。」 依仍迷濛的我皺起眉，不自覺地問：「那不就是小曦嗎？」 半透明的她依然看不清，整個人彷彿只是一道影子，一個沒有外殼的魂魄。我不見得她的臉，卻奇怪地能感受到她的笑，只見她又搖搖頭，說：「我不是小曦，我是暮靄之淚。您，則是我的主人。」 「主人？」 我疑惑地看著她，繼而望向胸口的紫水晶。隨著思緒逐漸交結成理智的線條，我也由不得慢慢地清醒過來，不禁開口問：「如果妳是暮靄的淚珠，那妳的主人……不應該是艾瑪席斯特嗎？」 「是，那是我主人的名字，但是她，也同時是您：您們，是雙生的靈魂。」 雙生的靈魂？ 這個詞我彷彿在哪裡聽過……對了，我和艾瑪席斯特同樣是由席凡一半的翅膀所生，之所以我於她、她於我的追尋，就是為了尋找那另外一半的靈魂、那另外一半的翅膀，以及──那另外一半的自己？ 但是……縱然靈質相同，我和她，仍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不是嗎？ 她又笑了，輕聲道：「兩個不同的個體，卻有著同樣的靈魂：您們是彼此的靈魂伴侶（soul-mate），所以您也是我的主人。而我，已經等您好久了。」 「等我？」 我朝四周環望片刻，發現身處於一個純白色世界：沒有天，沒有地，沒有任何可見的邊界，就只是個純白的荒蕪空間，然而，隨著我的視線掃過，一副老舊的木桌木椅顛倒地出現在我身前不遠處，卻沒有任何的影子，讓我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顛倒的是那副桌椅，還是我──但是正反，似乎對這空間沒有義意義。 一本書，同樣地飄在半空中，書頁自己慢慢無聲地翻動，攤開的兩面，厚度卻沒有因為翻過而減少或增多，彷彿也代表了時間的無意義。 「是的，在這靈魂塔裡。我等候著主人回來，等著重聚。」 「這也是……靈魂塔？」 她沉思片刻，這才點點頭，答：「這半夢半醒的世界，是靈魂塔裡屬於我的空間、我的世界。」 半夢半醒的世界？ 所以我才會昏睡，為了在她的世界裡醒來？ 彷若聽得我的疑惑，她又笑著點頭。 所以……我又回到了靈魂塔裡──或者，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那貝兒她們，是否就在塔外等著我？ 想起貝兒，我也突然想起她之前和我說的話── 「──小曦的身體，是以暮靄之淚的形體所造，而小曦的意識，也是由暮靄之淚於艾瑪席斯特所殘留的記憶所衍化。然而，最重要的是……暮靄之淚真正的本體，她真正的靈魂，並不在這裡──」 「──是的，而是在我這裡。」她簡單地答，終於，接完了那句話。 我望著眼前的身影，若有所思，就在這剎那，經由她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的點提，原本不相關的一切突然被拼湊起來，每個點和點之間被連上了線，一個具體的思想也就因而成形！ 她，這就是我進靈魂塔、尋回天軀最主要的原因──將小曦和艾米相斥的靈魂分開，而讓暮靄之淚重新和自己的身體結合！ 「是，這就是您來到這裡的原因，也是我的使命。」 「那，小曦呢？」 「她也在這裡──這靈魂塔裡面──卻同時不在這裡。」 「甚麼意思？」 「所謂的時空，就是時間和空間，時間因為空間而存在。往前流動的空間創造出未來，而往後流動的空間，則成為過去。但當時間靜止時，空間則成了無限──她在這裡，這時空的交點，但是卻又不在這裡，因為無限的空間、無限的自我世界。」 「可是我們還是要找到她，不是嗎？」 「是，」她表示同意，卻搖搖頭，又說：「但是您必需知道她在何處，不然貿然離開這裡很危險──離開這個世界，我就無法保護您不淪落於時空的渦流之中。」 她的話讓我猶豫，我再次環望這荒蕪的空間，雖然說要找到小曦，然而實際上，我沒有地方可以當作起點。這裡似乎不比之前的時空長廊，所需要的只是明確的出口的位置……小曦並不在任何一扇門之後──因為她同樣是在這裡──而我，則必需在這撲朔迷離的地方，找到屬於她的「世界」…… 難道，這也是我的試煉之一？ 但是如果一切如同暮靄之淚所言，在這無限數的空間裡，我又該怎麼找得到小曦？沒有任何事物可當作座標軸、沒有任何東西可作羅盤或量尺……區區「大海撈針」四個字根本不足以比擬現在的處境…… 我沒有多想，只是很本能性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張開我的翅膀，讓羽絲朝四面八方延伸，成為我的天線，將我的靈能一股一股地散播出去，像是雷達般搜尋著她的存在──只要小曦感受得到，一定會有所回應，或許時空相隔，但至少能夠有她大略的方向…… 但一切卻像是石沉大海。 「不行……」 我頹喪地嘆了一口氣，這個辦法似乎沒有用，畢竟，靈能的搜索範圍有限，更也受著許多的限制，不然，我和艾瑪席斯特又何苦往來三界，為了追逐對方的足跡？想要用這個方法找到小曦，我果然是太天真了，但是除此之外，我又有甚麼別的選擇呢？回頭看著暮靄之淚，我雙眼突然一亮，喜上眉稍，「對了，小曦和妳，妳們兩個一定有所連繫，是吧？」 暮靄之淚點點頭，卻和我說：「縱然如此，也一樣沒有回音……彷彿……她整個意識，都在無夢的世界裡沉睡著。」 「沉睡著？」我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她和艾米的確是被送入靈魂塔，以無時間的深睡，減緩兩者相斥的速度，「嗯，她是睡著了沒錯！」 「為什麼？」 我看著暮靄之淚，有點驚訝她會這樣問，卻突然想起她和小曦一直是處於分離的世界，小曦在人世間還有和我們來到第一世界所發生的事，一直在靈魂塔裡的她，確實應該是不知曉。 所以，我和她大略地敘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同時，我也發現當思想能夠代替言語交流時，一切是簡單且明瞭的：思想不用先化成文字，經口語傳達，再由言語化為對方的思想──而是跳過這整個步驟，讓思想和思想能夠直接交流，文字的陷阱或是言語的障礙，全都化為烏有，使得原本難以描述的情緒或概念都能夠完整地傳達…… 如果文字和語言是種負擔，無論是天使或是其它靈體，為什麼明明能以思想交流的我們，都仍依賴著這最原史的溝通方式呢？為什麼絕對光一開始就要讓語言存在？語言，甚至在絕對光以「歧舌」讓人類產生了不同的語文之前，就已經存在的了……這是屬於人類的文化呢，還是絕對光的計劃？ 我不知道答案，但是卻相信所存在的一切，一定有著存在的意義…… 或許，就像是與文字之美、歌謠與文學等，是純粹的思想所遙不可及的。 「原來如此……」 得知所有的經過後，暮靄之淚輕聲一嘆，有點不安地問： 「那主人──艾瑪席斯特主人還好嗎？」 「據貝兒的說法，艾米在取回記憶前，無法真正地回復艾瑪席思特的身份……但是那並不是重點，如果不快點將艾米和小曦兩個人分開，他們靈魂的相斥作用，會使整個靈體架構崩解！這就是我進入靈魂塔的原因！」 但是聽到我這樣說，暮靄之淚只是沉吟了一陣子，然後搖搖頭，又說：「應該不會這樣。假使目的只是要將她們兩個分開，其實不需要進入靈魂塔，任何一個第八階以上的天使都有這個能力，甚至人類驅魔用的術法也可以做到。」 我有點愣住，但是暮靄之淚所講的話應該不假，那為什麼── 「──我想……比列大人，是為了那位小曦才這樣告訴你的。」 「為了小曦？甚麼意思？」 「如果直接地將小曦的意識分開，沒有『棲所』的意識很快就會消散，也就是說，你所知道的小曦，將會永遠不復存在。之所以，比列大人要你尋回天軀，因為只有這樣，身為契靈的我才可以找到你，而由我，作為小曦這人格意識的『容器』──如此一來，不但能夠穩住艾米的靈魂頻率，也能夠留下小曦的意識。」 我聽著暮靄之淚的解釋，這才深切感受到貝兒的深思熟慮與寬大的胸襟；雖然她對我們和路西法有很多不滿，甚至厭惡艾瑪席斯特不顧一切的自私行為，但貝兒──比列──由始至終，仍為我們每一個人所設想……如此的深思熟慮，果然不枉為第一世界的統治者之一。 如果，這次能夠不負她的重望，我想，我需要親自和她道謝。 然而……現在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究竟怎麼樣才能找到小曦呢？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暮靄之淚看著我，彷彿從我的眼中，看到一線生機，所以她昂然一笑，朝我伸出手。 我握住她的手心，雖有疑惑，卻沒有開口，聽得她和我說：「閉上眼睛。仔細回想你和小曦所經歷的一切，你對她的感情……以此為引導，找到你與她相連的那一條線──那你與她之間的羈絆。」 聽著她輕柔的語調，我不自覺地閉上眼，情感，隨著她的話語而擺動，頓時，回憶挾帶著意外龐大的情感，如海嘯般朝我襲捲而來……我還沒作好準備，但整個人已經被浪濤吞噬，雙腳像是被綁上一根鉛錨，使我無可抗拒地被捲入那回憶的海溝裡…… 隨著我越陷越深，與她的種種，剎時歷歷在目…… ※ ※ ※ 晨曉曦。 晨的女兒。 記得一開始找她，是因為想要深入了解艾瑪席斯特留給我這顆紫水晶，進而追究我為什麼會謫降於人間。紫水晶裡蘊藏著一股很強的靈能量，所以我才找上了小曦這位靈學上的「老師」。 與她第一次相遇，那飛髮間的驚鴻一瞥，我久久無法忘懷。 現在回想起，當她換下偽裝、露出原本樣貌的剎時，我的呆愣，其實不只是因為單單的錯愕，而是因為她的美，確確實實地震驚了我──以前，我從來沒有描述這類的事，其中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當時的我，並不了解人類的美醜觀，也不懂得人類的七情六慾，更不知道那種喜歡她在我身邊蹦蹦跳跳、喜歡看著她的笑的感覺，究竟是甚麼……然而，另外一個深藏在我心底的原因，卻是因為我不敢去面對這種感覺──這種「喜歡」的感覺──因為，我心裡似乎不應該有除了艾瑪席斯特之外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上她，究竟是不是如她所說，是利用了我身為天使的特點，以承諾使得我的「使願」改變了世界和我的原故──因為，天使不能說謊，真心所允諾的，必然成為事實──至少，她是這樣說的。只是，以我現在的了解，人類強烈的慾望也能夠讓宇宙有所呼應，甚至改變原本的運行，一如路西法所言，這是絕對光給予人類的大禮。姑且不論她究竟是直接、還是間接地改變了我或世界，但是當我捫心自問的同時，我知道，自己對她的情愫，早在她「騙取」我的使願前就已存在了…… 她的古靈精怪、她的天真稚氣，好像只要有她在身邊，隨時隨地都是晴天。當她展現自己專業時認真的神情，甚至連風都要停下腳步、空氣為之凝結，使人不得不屏息──這一切，都是她的魅力。 但更重要的是，當我在人世間遊離失所的時候，是她，支撐起了我整個世界，是她，給予我勇氣與力量、給予我指引與方向。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偶爾的打鬧，現在回想起，竟是我在人世間過得最平凡快樂的時光…… 首次正視於她的感情，想必是與她共進燭光晚餐的那一晚吧…… 我記得，在那銀色的沙灘上，她襲著一身的紫。燭光在前、月光在後，映照得她綺美一如幻夢……然後，在一點酒精的催促下，我吻了她。 那是我的初吻，也是她的。 如此，我有了兩個所愛的人，縱然我仍然不懂得甚麼是愛情…… 晨告訴我，我愛上小曦是必然，如此，也完成了艾瑪席斯特的第一個考驗，因為現世的小曦，除卻身體，其實精神上就是艾瑪席斯特……然而，她們卻又是兩個如此不同的個體……因此，無論替自己找甚麼樣的藉口，我都難辭其咎，就像我當時在醫院裡，第一次與艾瑪席斯特──不，艾米──面對面的時候，縱然內心洋溢著超越身體所能負荷的喜悅，但是我，卻無法面對她──無法面那有著小曦的臉孔，卻又不是小曦的她…… 還有，我記得她的死所帶給我的衝擊…… 當時我恨透了天、恨透了地、恨透了屬於這世界的一切，這所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然而比起這一切，我卻更恨我自己。對於那時的我來說，萬物都因為她的死而失去意義。我只想要狠狠關上心門，將自己反鎖在只有她和我世界裡，甚至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座石雕，就這樣永遠守著她，讓時間定格，不再理會甚麼前世今生的紛紛擾擾……然而，我卻聽到她在我耳邊為我打氣、為我鼓舞，要我永遠不放棄希望、永遠不向命運低頭。 是，永遠不向命運低頭。 或許是因為我對她作了這個承諾，這個使願，再次改曾變命運和我們，將小曦帶回了我身邊……所以，當她在醫院中醒來時，才會這樣對我說── 「席凡，謝謝你──」 ※ ※ ※ 「──謝謝你愛我。」 我突地張開眼，發現小曦就在我的身前，笑容一如以往般暖和，然而粉頰上卻掛著兩行淚。 「你找到了我……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的……」 我擁住了她，情不自禁地説：「不要擔心，沒事了。」 她在我的胸口磨蹭了幾下，然後輕輕推開我，那直視著我的雙眼，笑彎成一線。 「這應該是我要說的。」 她的眼睫毛「啪喳」、「啪喳」地開合著，上面卻沾滿了晶瑩的淚珠；她是笑著的，只是那個笑，就像是……我不禁皺起眉，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胸口裡有一種沉沉的感覺，我說不出是甚麼，只覺得似曾相識，也只知道，這感覺我不喜歡，非常、非常不喜歡！ 「謝謝你愛我。」她再次重覆著，伸出手像是要捧我的臉，最後卻是用手背輕輕滑過臉頰，「這……或許是最後一次和你這樣說了。」 「妳說甚麼傻話？」 我抓過她的手，帶著莫名的緊張質問，同時，她全身卻泛起一陣異常耀眼的銀光……那陣光非但刺眼，更是冰冷莫名！就在我的眼前，她的身形由腳底開始慢慢碎裂，散落成無數個小亮點……我突然想到童話中的小美人魚，而在那故事的結尾，小美人魚帶著笑和淚，望著那永遠戀不上的戀人，獨自在曙光下變成了泡沫…… 她和暮靄之淚的結合開始了？ 等等──與其說是結合，是否該說是被「納入」暮靄之淚之中？就一如她原本該被納入艾米的靈魂一樣？如果真是如此，那不就也代表── 「──不要、我不要再這樣，小曦！」 彷彿意會到即將發生的事，我不禁哭喊了出來。才重新經歷失去她一次的痛苦，要我如何承受再次失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慌忙且無助地，我環視著四周，想要尋找任何一點能幫得上忙的東西，於心裡、於身外，但就在這同時，我卻發現暮靄之淚的身形也產生了變化，焦急的我，不禁朝她大喊： 「停下來、停下來！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妳停下來妳聽見了沒有！」 不，我不能再失去小曦一次！ 沒有了她，要我怎麼承受這個世界？ 「席凡……讓我走吧、讓我做我該做的事吧。」小曦撇開頭，靜靜地說，而那份過於沉靜的哀愁，卻好似要將我的心撕裂。 「妳不用這樣！妳只是少了一個身體！只要找到一個新的身體就好了！找到一個身體就好了啊！」 小曦輕輕搖頭。 「你還記得老爹和你講過，其實我沒有靈魂嗎？」 「妳有、妳有！妳就在這裡呀！」 她宛然一笑，那個笑容，很溫暖，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天真孩子般，而我，就是那個孩子。她忍不住伸手在我頭上揉了揉，然後一如以往，細心地為我解釋：「靈魂，是意識和能量的結合。在我短暫的生命裡，能夠產生屬於自己的意識已經是個奇蹟了……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有足夠的能量讓我成為完整的個體──所以，我只能憑依在艾米的靈魂上。」 「我不想知道這些，不要再說了！」 「不，你必須要知道！」她扶住我的下巴，要我直視著她的雙眼，好好聽她講：「在艾米降生的過程中，我的靈體架構已然改變，失去獨立存在的能力，因為原本我的一切，都是屬於她的。還記得嗎，她不但沒有收回這屬於她的一切，更選擇了保留住我的意識；原本，我以為我和她終究會融合，卻沒想到我的憑依，居然對她靈魂造成了排擠和極大的苦痛……那是你全然無法想像的……但是為了不讓你擔心，她沒有讓你知道，只是獨自忍受著──直到現在，她的靈魂已經在崩解的臨界點──所以，我，必須這麼做。」 一如有著雙胞胎默契，暮靄之淚替小曦接了下去：「我和她，同樣都是由那顆紫水晶所孕育，所以在本質上我們是相同的，因此，也只有我才能夠和她完全結合──這是唯一能留住她的辦法。」 「瞧，你也聽到了，所以不要擔心，我不會離開，而是以另一種姿態陪著你……所以……所以，乖，不要哭、不要怕喔……」 小曦笑著，像是想安慰我，但是她自己卻也忍不住哽咽。不知道還能說甚麼或做甚麼，她反手就緊緊抱住我──我回擁她，卻發現她身體消散的速度有增無減，轉眼之間，她的下半身已然消失，樣貌也開始變得模糊…… 但是，她卻沒有停止安慰我。 沒有停止，對我微笑…… 笑容…… 我記得她曾說，要在我的記憶裡，永遠作那笑著的女孩。 要用那個笑容，讓我牢牢記住她一千年。 一千年是吧……曦？ 「席凡……」她用眷戀的口吻，喊了聲我的名字，然後望住我的臉，深深地在我唇上一吻，就像是當時初吻般的情深，但她舌尖的甘甜卻夾雜著淚水的酸澀……我們的唇分了又合，最後，她帶著笑和淚，捧住我的臉，像是要把我看個仔細，好好記住我臉上每一個線條…… 我回望著她，好想回應她的笑，但是我的心裡卻好痛好痛！ 「我不懂愛，所以我不能說愛，因為我不是因為愛而存在──」她突然伏上我的肩膀，緊緊摟住我的脖子，將整個臉藏都進我髮裡，然後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在我耳邊悄聲說：「但是，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小曦──」 「噓！」她用食指按住我的唇，不讓我說下去，「如果你有一丁點喜歡我，就答應我，永遠都要為我而笑，好嗎？也讓我把你所有的感情，全都還給艾米……因為你是我偷來的，而她，才是能好好愛你的人……」 「我──」 「你答應我！」 她大聲地說，要我承諾，而我始終無法抗拒她的任性。在淚流滿面的悲慟之間，我只能咬緊唇，猛力地點頭。 「永遠，都要笑著喔！」聽得我的承諾，她滿足地閉上眼，然後輕輕向後一仰──我懷中頓時一空，整個人，就在我眼前，碎散零星…… 「不！小曦，不要離開我！」 我由不得高聲尖叫，撲張出十指，想留住她的一顰一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碎散的星塵，飛脫我的掌心…… 星碎、心碎…… 淚水飛灑，橫跨天際。 「原來……天使也是會流淚的呀……」 「小曦！」 「再見了……席凡，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呦……」 「不準！永遠不要說再見！」 「嗯，永遠不要說再見──」 流星殞落，摔成了一地的碎片。 「──再見。」 “……when the first baby laughed for the first time, its laugh broke into a thousand pieces, and they all went skipping about, and that was the beginning of fairies.” 「……當嬰兒第一次笑的時候，笑聲會碎成一千個碎片，在四周蹦跳著，那就是小精靈的由來。」 ──《彼得潘與溫蒂》（”Peter Pan and Wendy”, by J.M. Berry） 「小曦……」 身子一軟，在絕望之中，我跌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碎散的光點並沒有消失，反而旋繞在我的身邊，像是眷戀著夏天的螢火還不忍離去……只見光點與光點相連，化成一條條的光絲，像溪水匯集成河流、如銀星凝聚成銀河，好不美麗！ 暮靄之淚，且如廣闊的宇宙一般，在吞吐之間，將這壯麗的星河攬入了胸懷，剎時，她整個身體開始發光，原本沒有樣貌的她，一個實體的身影在璀璨的金芒中，赫然成形！ 光點率先在她的臉上點出深邃的五官，一頭柔順的紫色長髮隨之披落，而其餘的光點則像是拼圖般，一點一點地將她透明的身子給填上實色，轉眼之間，一個襲著一身紫的女子，出現在我面前…… 她的相貌娟秀清麗，臉上美麗的修長線條有菱有角。熟悉的五觀上仍找得到小曦的神韻，但是她整個人卻像蕾艾蒂兒一般，美得讓人恍神、美得不真切，活脫是從畫中走出的顏如玉……她輕閤的雙眼慢慢地睜開，而當那對紫色的眼眸緩緩對上我的同時，她輕呼出一口氣，然後唇角熟悉地向上一揚── 「──謝謝你，給了我這麼珍貴的回憶。」 她開口，聲音同樣是小曦的聲音，但是不同的，是有她的語調──不再像從前總是有著高低起伏，現在的她，只是文文靜靜地說、柔柔笑笑地道：「我會永遠珍藏在心中的。」 直到這時，我才全然了解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一如小裳般，她已經超越了個體。屬於小曦的一切並沒有消失，而是和最初的自己合而為一，成為更豐富、更完整的靈魂。 她靠近我，輕輕用小指劃去我臉頰上的淚痕，然後用手背輕撫我的臉，如小曦般輕輕朝我一笑，「不要忘記你承諾的，永遠都要笑著喔！而我，也會用笑容陪伴你，這是你永遠也不會失去的。」 她是小曦，但同時也不再是。 心中空蕩蕩的我，已感覺不到任何悲傷或是歡喜，所以只能緊抿著唇，無法回應。雖然心裡有些許明瞭，但那股深深的失落感卻無法因而抹滅…… 暮靄之淚主動挽過我的手，笑笑地向前一指，一扇門，就這樣憑空出現。 那是出口，我知道。 「準備好了嗎？」 暮靄之淚柔聲說，卻不是催促；一如小曦，貼心細膩。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難過吞進自己的胸口裡，只讓小曦那一吻的甜美與酸澀纏繞在我的舌尖──讓她，永遠活在我的回憶裡。 耳邊，我依稀能聽到小曦的話語，仍旋繞在我耳際： 要我永遠不放棄希望、永遠不向命運低頭…… 知道未來還在等著我，我只能毅然地轉開頭、撇開過去。 是，於她的承諾，我沒有忘記。 「永遠不要說再見……再見……」 我提步，卻忍不住回首最後一眼── ──然後她執起我的手，我們並肩向前。 Never say goodbye, my love Only say goodnight 永遠不要說再見 因為這只是晚安 我不過是累了睏了 並沒有意思要離開 只要你想起我 就會想起我會在你的身畔 永遠為你作那 笑著的女孩 Never say goodbye, my dear Never say goodbye 'cause you and me We'll always be together forever Even if you're lost Even if you're cold I'll always be there 永遠不要說再見 因為這只是晚安 記住我唇上的溫暖 它不會變冷或變寒 只要你記得我 就會記得我說過不會離開 永遠會是你那 笑著的女孩 Never say goodbye, my love Never say goodbye-- Goodbye（再見） ──永遠不要説再見，再見（羽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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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