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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08 12:25:13瀏覽722|回應0|推薦1 | |
《天使書Ⅱ紫晶淚》 The Revelation of Angels - Vol.2
IF THE AMETHYST COULD SHED TEARS by 羽蕭 Zephon W. ~§ 書冊肆:伊甸之珠 §~ BOOk Ⅳ : The Pearl of Eden 章節肆之一‧【風雨之名】 Book IV : 1 – She who of The Storms 位處於第一世界的正中央、座落於原本的「應屬之地(The Promised Land)」,也就是「伊甸園」從這個世界被取走的地方,是現今第一世界的大城,也第一世界的心臟所在地。建城於第二次天使之戰,路西法與旗下眾天使墮殞之時,為原天界第一建築師亞伯頓(Abbadon)所造,因於此,得路西法賜名── ──亞伯頓城(City of Abbadon)。 (註:Abbadon亞伯頓又名作Apollyon亞伯立昂) 亞伯頓城以靈魂塔(Tower of Souls)為中心,其高錐形建築直指天際,與冰光塔底兩尖互抵,在遠方幾近天頂的遠端,形成了酷似沙漏狀的奇觀。靈魂塔之功用同等於天界冰光塔:招收著失落的靈魂,以靈光再造天軀,是墮天使出生的地方,也是第一世界許多魔體、靈體死後安處的地方,依其所願修身養性、轉生、再世、或蛻化天軀。 城內圈有九幽殿──亦同等於天界冰光塔頂最崇高的聖光殿,為絕對光之權座,方唯有創世天使方可入內。於一般墮天使,九幽殿亦是同等的禁區。九幽殿內有七張權座呈扇形排開,扇形兩邊的六張權座外型一致,以奇特的黑金打造,鑲上內有奇光流轉的冰金花雕,一襲哥德風獨有的華麗;加高數尺的高聳椅背巧奪天工,每一張的背紋浮雕皆有不同,如似史詩般描繪著每個君主自己的故事。殿內懸掛著深紅色長布條,黑與紅的搭配大膽卻細心,使其整體更是顯得顯莊嚴無上。唯有扇形中心的那一張座椅,略為不太搭調;比起其它權座,它只是一張簡樸的木椅,除卻紮實的設計外,並無任何特別之處── 很難想像,那竟是路西法的座椅。 原來於第二次天使之戰落敗後,路西法為了重建秩序與安定人心,仍以領導者的身份,指揮墮天使造城、指派新職務與新階位、定立多項條款。但當新的家園大抵完工,人心的混亂與不安漸漸消退後,路西法便退讓出絕對領袖的位置於六位公舉出的君主,以互相扶持與監督的方式,達到絕對的公正與平等,引此為天秤,理治這新生的第一世界伊甸。雖早已退讓出實權,但路西法仍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精神領袖,因而被六君王舉為亞伯頓城之城主,而以「顧問」的身份參與第一世界的大事小事…… 亦因被貴為「城主」,路西法的養女也在無形間,被眾人視為「伊甸之珠」,並以「小姐」稱之── ──艾瑪席斯特小姐。 “Come,” He said unto his fallen brethrens, “let us raise a city so brilliant that the stars shine shy, a tower that reaches toward the Heavens, a monument, that we’d all remember: ‘tis this day our Fall, and by His name, the holy task that He hath laid only unto us, from now ‘til Armageddon comes.” “I, shall raise the city,” came forth Apollyon the architect, “I swear by my name, it shall be as great and glorious as our true cause.” In his confidence, Lucifer awarded, “Thus, by thy name it shall be name after. Hail, to the city of Apollyon!” The second came Beelzebub, he with the strongest of wills, “and I shall raise the tower, that stands proud against its sister in Heaven.” Nodded Lucifer, “with it, we are home.” “Then I the Monument,” third before Lucifer, stood Moloch of a million swords, “a beacon so bright we shall never be swayed from our lineage for all eternity!” And with that done, all went with a task. 「站起來吧,」他對墮殞的同袍道,「讓我們造一座連星光都要黯然失色的城、造一座齊天高的塔、還有一座紀念碑:要緬懷此日,恆記我們是神選者,是以祂的名墜落、是要為祂成就,直到末日將至!」 「我將造城,」第一個站上前的是建築大師亞伯立卬,「我以我的名起誓,它將和我們真正的使命一般宏偉、一般耀眼光亮。」他滿懷自信地說,而路西法則贈予了他無上的榮譽:「那它便將以你為名!為偉大的亞伯立卬城而呼喊吧!」 第二個上前的是意志最堅定的別西卜,「那讓我造塔吧,它將和天界的姐妹一樣驕然挺拔。」而路西法讚許地點了點頭,「有了它,我們的身所將如同原本的家園。」 「紀念碑就交由我,」第三個在路西法前站起的是以萬刃為名的摩洛克,「一個永恆光明的指標,讓我們腳步永不偏離正途!」如此,大家便開始了新的工作。 ——天使啟示錄‧天使卷軸‧節八(Angel Scrolls 8) 「小姐、艾瑪席斯特小姐!」 正當我與艾米牽著手在內城中一座花園裡散步時,某個侍從天使在我們身後叫道。我們同時回頭,正好見著一道紅光向內急收,凝聚出一名看來不過人類十多歲男孩的小天使。小天使低下頭,將右手按於胸前示禮,臉通紅的他看起來有點緊張和不知所措,像是個生怕得罪主人的小侍從一般,顯得青澀無比;猜想大概是因為我們進城而新招進來的小天使之一。 雖然艾米並未恢復屬於艾瑪席斯特的記憶,但她的舉止卻有著不輸高階天使的落落大方與坦率,一點都不羞怯,只見她朝那小天使走去,彎下腰,摸著他的頭,「乖,抬起頭來,不要害怕。」 聞言,那小天使慢慢抬起頭,但是眼珠仍不安地打轉,身後一對嫣紅羽翅縮動著,不敢將視線放在有七彩琉光環繞的艾米身上。 「你叫甚麼名字?」艾米輕聲問,笑笑地望著他。 小天使一愣,然後結結巴巴地說:「賽司……我的名字叫賽司……」 這次反倒是艾米愣了一下,眼神有點飄移,像是甚麼模糊的記憶突然顯形,但她的出神不過是瞬間,下一秒又已恢復甜甜的微笑,「賽司,好特別的名字喔!我可以叫你小司嗎?」 小天使像是腦袋一片空白般眨著眼,隔了一下才猛地點頭。 「那,同樣的,你可以叫我艾米。」她朝小司伸出右手,「嗨,你好!」 呆呆望著艾米的手許久,小司這才戰戰兢兢地伸出手和她互握,「艾米……小姐。」 「是艾米,」她在小司眼前搖搖指頭,「現在我們是好朋友囉,好朋友們都叫我艾米!」 「艾、艾米……」 「嗯,這才對嘛!」艾米直起身,笑吟吟地望著小司。 依仍紅著臉龐,但小司已經少了之前那份緊張,他抬起頭,回了艾米一個彎彎的微笑,身後羽翅像是表示高興地拍了拍。 「小司找我有甚麼事嗎?」 「啊!」小司突然睜大眼,好像差點忘記大事,「那個……城主大人問您們是否有空,和他一起看海。」 看海?我還不知道這裡有海呢! 我和艾米對望一眼,然後點點頭:既然是路西法找我們,總不能說沒空吧? 又見艾米朝小司伸出手,掌心向上,「小司可以幫姐姐帶路嗎?」 「嗯!」小司牽過艾米的手,便往花園的出口跑,「是這邊!」 艾米一撩髮,彩光幻化為羽絲,由她肩膀與脊髓冒出,放出耀眼卻溫和的光芒,同時雙腳緩緩離地,任小司拉著她跑,神情看起來很歡悅。眼前這幅天真小男孩拉著下凡天使的景象讓人心曠神怡,我痴痴地望著,差點忘了她真的是天使。 我心頓時一暖,不禁也露出笑容,大步跟上他們。 我們從內城朝東走到外城的海堤上,遠遠,就已經看到一個人在那等著我們。他雙手交疊於腰後,面對著海,全身沾滿銀光,活脫是夜星下凡!他的高貴,由頭到腳,從百尺外就能讓人感受得到,縱然高貴不是一種肢體感受,但人類的語言中已經沒有詞句能形容;他的寬容,讓人越接近就越感到舒適,縱然寬容不是一種肢體感受,但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唱著那樣和諧的調。果然不愧為「晨星之子」的他,縱然在殞落之後依然全身洋溢著如此攝人的華光,讓人無法想像原本在天上時,會是甚麼樣的光景! 他,自然是路西法。 此時,來到由路西法全身所泛發的無形光暈中,就連小司也不禁放慢腳步,帶著敬畏的心情,一步一步地走近。終於來到他身後,小司深深地一鞠,也不敢開口,就只是輕輕一捏艾米的手心以示告別,然後便退了下去。 我望著他背影,連大氣也不敢喘,心情難免有些緊張,畢竟,眼前這位大人,是如絕對光般、由始至終的絕對存在,無論言評是好是壞,仍舊是名號響徹三界的熾天使路西法。不敢先出聲打破這莊嚴的一刻,我只是細細地看著他的背影,發現他穿著連身的白色長袍,背上,卻沒看見之前那震撼人心的六片巨大翅膀── 「──我收起來了。」彷彿能感受到我的疑惑,他突然答,然後稍稍回身一笑,「畢竟,我也有時喜歡一個人靜一靜,不想讓人查覺我在哪。」 我和艾米低下頭,行了個禮,敬道:「城主大人。」 路西法轉過身,懷著笑,「別那麼緊張,還有,大人兩個字就免了!」 「是……城主。」 路西法突然大笑,「你不覺得現在這樣,很像剛剛賽司碰到你們的情況?」 他不說我還沒有想到,但是此時聽路西法這樣一講,我和艾米都不禁笑了出來──和路西法之間那種距離感,彷彿就在這一笑間無聲地被打破……不過,路西法怎麼知道剛才我們和小司之間的事? 畢竟,他是路西法。我心想。 「來,看看。」路西法他朝身前的海一指,「雖然我們這裡沒有人間的日出日落,但是相較下來也不遜色吧?」 我們踏著階梯走上堤岸,不過才往海的方向一望,我整靈魂就被深深地攝住了: 深色的海水中,有著一顆顆拳頭般大小的東西,好似晶鑽般璀璨耀眼。光芒隨著水波的起伏不停閃動,放眼望去,整片海,就好像是片壯麗的星野,不停地有星兒閃爍、互吐光絲,滿懷著浪漫主義的動人與神秘。 「這是巨鯨之海,利維坦(Leviathan)。」路西法說,繼而一嘆,「很難想像,『罪惡』可以如此美麗吧?」 「甚麼?」我不解地問,七魂六魄都仍被鎖在海上。 「看看那些閃耀的,一個個,都是罪人,受著永劫不覆的苦。」 聽到路西法的話,我大吃一驚,無數影像劃過腦海:上刀山、下油鍋、永遠燃燒的世界和哀號的靈魂──這不就是傳聞中地獄外的模樣嗎?我倒抽一口涼氣,終於將視線從那會攝人的火光上移開,夾雜著吃驚與疑惑,朝路西法問: 「所以,地獄是真的……就是這裡?」 「也不能這樣說……」路西法想了想,那種思考的樣子,並不像是真的在思考著甚麼,反倒像有點是要降低自己的智商,要用人類能了解的方式來解釋……我不知道是否真是這樣,但是卻突然有這麼一種感覺,也突然有點領悟:人類的軀殼,對於靈體是多麼沉重的枷鎖。 「魔鬼寄宿於心,無處不是地獄。」 路西法說出了這麼一句話,然後指著海裡其中一顆光球,剎時,光球就像會聽話一般,浮出水面,飄到他的掌上。直到這時,我這才得以仔細看清楚,球中不斷閃現的,竟是一幅幅扭曲而恐怖的畫面、一張張不斷受苦的面孔。我吞了吞口水,看著這顆「靈魂」,才開始有些具體的想法時,路西法的解釋,卻完全超越、甚至顛覆了我那單純的想法: 「這個,不應該說是靈魂,而是靈魂的夢、無法解脫的惡夢。人類思想能量的強大,甚至能夠超越天使,改變宇宙和世界,這是絕對光給贈予人類的禮,但是人類不懂得運用,而在下意識裡創造了毀滅與苦痛,也在無形中讓『惡』加強了負面思想的能量強度。 「你眼前這個,就是由那種負面能量所創造出的『世界』──拒絕事實、不肯開悟、執著於自我的悲痛,因而織就困死自己的網……負面思想的能量,則讓這般的惡夢成真──這個,是惡夢,超越時空存在的自我地獄。」 「靈魂……就在這裡面?」我越聽心越膽寒,指著那顆球,手腳有點發軟地問。 路西法卻搖頭,「不,一如我剛所說的,這只是惡夢,由罪惡感織成的無盡之夢……現在的你,仍受著今世的影響,無法完全理解我所說的,還有靈魂的存在形式,但是這些不是靈魂,而是他們所創造出的惡夢……對不起,我只能作這樣的解釋了。」 我只能傻傻地看著路西法輕輕一拋,將那顆「惡夢」送回海裡。腦中紊亂得有點頭痛的我,卻突然想到羅平:如果他在這,照他那顆只有直線的腦袋,聽完這些話可能會當場爆炸吧…… 人類的思考模式,相較於他們,可能真的很單次元。 「這就是利維坦,但丁的『苦惱之水』。」 我點點頭,然而就在此時,我不禁又想起冉翎:想到她入魔的靈魂,不知道眼前這片充斥著夢魘的海裡,是否有屬於她的呢? 「路西法大人……不,城主……」 「嗯?」 「魔鬼……究竟是甚麼?」我遲疑了片刻,終於開口問。 路西法只不過看了我一眼,已洞悉我的思緒,然而,他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皺起眉,好像這個問題遠比我所想像的,更難以理解。果然,他的回答是同樣的深奧:「魔體,是一種超越你所能了解的存在。它們無形無體,寄宿於心靈的最深處,只要有靈魂的生物,內心中都有它們的存在,甚至是正天使、是米迦勒、是加百列,甚至,是我。」 我睜大了眼睛,有點驚訝;難道就連最接近絕對光的神前創世天使,連同曾經的他,都藏有黑暗因子? 「世界構築於萬彩,除了兩端絕對的存在以外,所有造物,無論多寡,皆有兩面。你們人類中有個叫弗洛伊德(Freud)的,說得很好,除了鏡樣兩面以外,人心其實應分作: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Ego)。要如何在本我和超我之間,取得一個最好的平衡點,不被自我或超我同化,完全克服自己的黑暗,也是我仍需努力的事情。」 突然間,我感覺有點臉紅,對於那個哲學論,我並不了解。 「對了,我忘了你是天使轉生,對世界仍屬陌生。」路西法見樣,由不得笑了一笑,為我解釋:「本我代表精神上的欲求,超我則是由世俗道德倫理所建構起的規範,或自我的信念,而以此去控制本我。而自我,則是在本我和超我之間,做出選擇的那個機制:選擇偏向本我,或是偏向超我。而我呢,自然也有私念──那超我並不同意的聲音。 「而魔鬼,基本上就是本我的完全化;入魔的思想體,相當於本我的部份被擴大,甚至抹滅了超我,而自我,也完全被本我所奴役。失去約束的本我,也因為能為所欲為,不再需要思考自己的行為等等,所以也能夠更進一步激發人體潛能、操控靈能,所以能夠做出超乎一般人所能想像的事情──在此前提之下,原本你所認識的那個人,將不復存在,只剩下原史的野性。」 我皺起眉,在路西法的解釋下,冉翎的情況似乎比我原本所想得更糟。記得晨說過救人且需自救,我相信冉翎的內心深處,一定還存在著原本那關懷體貼的自己,而我絕不會放棄任何能夠拯救她機會……畢竟,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只是,救贖,有甚麼具體的方式呢? 沉思了片刻,我剛想開口,但是路西法似乎早就知道我想問甚麼,繼而一比手,阻止我說下去。他輕搖著頭,又從海裡召喚出一顆夢魘之球,放在我眼前要我看個仔細。 「你現在所該想的,不是冉翎的夢魘,而是這個。」 我努力往裡面看,但是所見之物,盡是霧濛濛地一片,甚麼都看不清楚。 「你看不見,是吧?」 「是。」我點點頭。 「這是你的惡夢。」 「我的?」聽到他這樣說,我實著吃了很大一驚:我現在好好地在這裡,沒有入魔或是甚麼,那為什麼這裡會有我的夢魘? 「為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也只有你自己能夠明瞭,也只有在知道為什麼之後,你才能能夠面對你最大的夢魘,然後,去克服它、超越它。套一句人類的話:你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望著那顆惡夢,我自覺詞窮,只能呆呆地看著路西法將它輕輕一拋,又送回海裡,閃爍著看似純真的光彩。我朝旁邊的艾米一望,發覺我和路西法對話的整個時間,她全然沒有在聽,只一直出神地望著遠海深處。 「艾米?」我有點擔心地喚她,握著她的手不禁一緊,生怕這片「罪惡」對她脆弱的靈魂有會甚麼影響。 「利維坦……」此時艾米只是輕聲重覆著,眼神光波隨著海浪而起伏。 路西法望向艾米,感覺上有點憐愛和嘆息,「妳,就是在這裡被找到的。」 艾米點點頭,雙手按著胸前的紫水晶,「我……我記得……可是,那不是我……」 懵懵懂懂的斷句,似乎只有路西法聽得懂,只聽得他回:「是,那是黃昏之石所殘留的記憶。」 黃昏之石……他指的是小曦? 「好痛……我的頭好痛……」她突然雙手抱頭,拼命搖著,像是想把痛苦甩開。路西法見狀,由不得一嘆,將手艾米的額頭上輕輕地一撫,彷彿就如此簡單地將她的的困苦一掃而去。 「不要想了,這不是妳現在能找得到答案的事情。」 路西法輕聲道,艾米則像是被催眠般閉上眼睛,羽枝光芒淡化,身子軟倒在路西法懷裡。他將艾米的身子橫抱起,一轉身便將她交給了我。身為靈體的她,在沒有自覺時,自然沒有重量,讓我些許有點不習慣。我抱著艾米的身子,有點疑惑地望著路西法,看他皺緊了眉、神情凝重地望著艾米,不知道在想甚麼,我也不好開口問話。望著她許久,路西法最後只是簡單地說: 「讓她休息一下,她需要她的精神。我們回去吧?」 「嗯。」我也只能點頭。 正踏上回城的路,路西法突然轉身問我:「這幾天還過得習慣嗎?」 「我……正慢慢在熟悉這個地方。」 然而路西法的回答,在些許的輕嘆中,又藏了半分的神秘、半分的詭譎: 「接下來幾天,你要『熟悉』的東西可沒這麼簡單了。」 當時的我,聽了他的話,並沒有想太多。 絕然,沒有料想會是那樣子的事。 ※ ※ ※ 回到內城,我正抱著她回房間,還是不太適應這沒有重量的感覺。我腦子仍在思索這件事,卻突然發覺懷中的她,突然開始慢慢變得越來越重,讓我更是覺得奇怪,只見她揉揉眼,伸了個懶腰,彷彿睡飽一般。我低頭看著她,而她也正睜開眼望向我,發現被我抱著,她的兩頰竟有點飛紅,那雙靈動又鬼靈精的大眼轉動著:不是小曦還會是誰? 我學著她招牌的「哈哈」一笑,她也「哈哈」地朝我扮著鬼臉,看起來精神正好。我腦子靈光一閃,這關於靈體重量的問題,不正好可以問她? 「我問妳喔,為什麼妳的身體會一下突然沒重量,一下突然變好重?」 她臉一紅,嬌聲罵道:「死席凡,你居然敢嫌我重?」 呆呆地眨著眼,明知道她會錯意,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小曦一撇嘴,有點無聊地「呿」了一聲,「一點也不好玩……」 「啊?」 「沒事啦……」她又咕噥一句,白了我一眼,這才說:「我知道你想問甚麼……是不是為什麼靈體有時有重量,有時卻又沒有?」 「嗯,都已經是靈體了,不應該完全沒有重量嗎?」 「你記得以前我和你說過靈魂和鬼魂的不同?」 我只是呆望著她……傻笑…… 「很好……沒關係……」 她一咬牙,語調很平靜卻惡狠狠地回,看得出她額邊甚至冒起青筋……小曦對於靈學這塊知識豐富自是無庸置疑的,但是常常問她一件事,除了回答外,他更會加上不少範例、連帶知識、相關常識……等等,讓人很難記住她每句話究竟說了些甚麼…… 不過看來,我是應該多用心點聽的。身處於這靈質大於物質的世界,當個靈學白癡是件很慘的事。羅平一無所知尚可原諒,我卻是天使降生……這再怎麼樣也說不過去吧…… 「靈魂是開化、開悟的靈體,了解肉體的死亡,也知道對思想體而言,沒有語言、性別、外貌的差異,所以通常是以純靈體的樣子存在──也就是有體無形,像一團光──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會以有形的樣貌出現;天使出現在人間就是個好例子,因為形體能夠幫助他們和人類交流。但鬼魂則不同,他們受困於自己的世界,多半對著人間有著無法釋懷的事物,像是仇恨等等,而被縛鎖在人界與靈界之間。 「你常聽到的甚麼含冤而死、死不瞑目,多半指的就是鬼魂──他們的外貌來自本身的『自我意識鏡象(Self-Mental Mirror Projection)』,也就是說他們的外貌純粹是他們自己『以為』的樣子。所以很多慘死的人,成為鬼後,會以血淋淋、斷手斷腳的樣子出現,但那純粹是自己認為自己的死樣。」 我一面聽著,不禁想起剛才路西法所講的話,海裡那些「惡夢」,不也就是受困於自己所建築的囚籠嗎?這樣說起來,小曦的講法和路西法似乎不約而同──還是,這根本就是同一件事情的不同解釋?只是低著頭這樣想著,我並沒有出聲打斷小曦的話,就只是一面聽著、一面深深地思考著她每一句話。 「現在回到你的問題,為什麼靈體會有重量──也是因為『自我意識鏡象』的投射。拿我來說,我現在有重量,單純是因為我下意識覺得重量是應該存在的事情,因而它存在,但當我失去意識時,身體不受意識的控制,自然也就會變回無重量……但是我仍對這個外型有強烈的意念形像,所以才只會失重,而不是回復成一團光。 「不過,重量這點小事,憑我就可隨意念更改──像是變成大象壓死你!」 我一愣,差點以為她真的要這樣做,可嚇了我一跳,然而我看著她、她看著我,幾秒鐘過去了,卻沒有發生甚麼事,在我懷中的小曦依舊是我所熟悉的重量。我呆呆地眨著眼,不禁問:「怎麼,妳沒變重呀?」 她突然臉一紅,對我罵了聲「笨蛋」。 摸不著頭腦的我,大概是臉上盡是迷糊的模樣,逗得她笑了。 「你以為哪個女人會想變成和大象一樣重呀!」 「喔,對喔!」我呵呵地一笑,這才恍然大悟。 「笨死了……」 「瞧妳精神那麼好,自己下來走走好不好?」 「死席凡,你還真的嫌我重喔!我還沒嫌你怎麼連個女生都抱不動呢!」 我想把她放下,她卻死勾住我的脖子,兩個人就這樣我一甩、她一晃,在玩著奇怪的遊戲,而我們兩人還真的樂在其中──然後就在此時,察覺不知道在一旁站了多久的羅平。 我一呆,而小曦也看到羅平,臉一羞紅,這才趕緊從我懷裡跳下。 三個人都有點尷尬,還是小曦這個始作俑者首先發難,問羅平這幾天人不見人、鬼不見鬼地跑去做甚麼了,羅平聽到她這樣問,臉卻一紅,弄得我滿是狐疑。 他隨口說了幾句話,正想開脫,卻被我一把抓住。 看羅平這個樣子,肯定有鬼! 我抓著他回房間,好奇地想要追根究底,而同樣好奇的小曦,更不知道叫小司從哪弄來幾瓶同等於人間烈酒的「花露」,硬是灌了羅平幾杯,等著他酒後吐真言,卻沒料想到這位「特別帥氣的特別刑事組小隊長」居然真的一下就醉了! 「就去逛逛……逛逛嘛!」已經開始暈頭轉向的羅平,居然還不肯鬆口。 「去哪──那麼好逛呀?」 小曦戳著羅平的腰,弄得羅平大跳起恰恰!像是發現了新「玩具」一般,小曦開始追著羅平跑,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像小孩般玩起了你追我跑的遊戲……看著他們,一點也想像不出眼前的竟是一人一「鬼」。 「我──哈哈哈──就是──去逛逛嘛──哎呦──啊哈哈哈──」 我看著眼前的鬧劇,繼續喝著花露……一口下去,舌尖上彷彿酸甜苦辣百味交集,下肚後卻化成濃濃的哀愁,但同時一陣奇特的香氣則散漫在我的一呼一吸裡,令人忍不住再輕啄一口──搞不清自己是醉了沒有。現場最正常的,大概就只有看呆的小司吧?雖說就連小司也花了很久才搞清楚現在這位「大姐姐」和在花園碰到的是不同的人,但是看他的樣子,想必完全沒猜想到竟會是這樣兩極的差距…… 看著小曦,我難免想到了艾米,雖然知道她們兩人都是艾瑪席斯特部份個性的實體化,卻無法想像原本擁有這些特質的她,究竟是甚麼樣子。屬於席凡記憶裡的艾瑪席斯特,也因為再世又再世漸漸模糊不清,只剩下相擁時的淚水、分別時的心碎,依舊憾動無比。我和她的故事,就連說故事的我也只剩下零碎的記憶……破碎的鏡象,大概也只剩絕對光擁有完整的畫面,也只剩祂能還原──但同時也是祂,刻下我們兩分別的命運── 「──不屬於現在或未來、活在存在與不存在的矛盾之間。一個這樣的人,命運無力去侷限、上帝無權去掌控,而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擁有去擾亂命運動線的能力──」 晨的話突然在我耳裡響起,究竟他指的是誰呢?如果是我,那為什麼我和艾瑪席斯特必須重覆著相聚又離散的命運,難道今世的相擁,也仍是在絕對光的劇本中,走向下一次註定的分離?這其中,一定有甚麼東西我還無法理解,而冥冥中,我知道只有自己能夠找到解答。 想起此時此刻我和她能夠在同一間屋子裡,全靠晨和不知道多少墮天使的犧牲,我心情不禁變得有點沉重、有點哀傷…… 「──席凡大人?」有人在我眼前揮著手,「您還好嗎?在想甚麼呢?」 我一愣,發現是小司的手。我朝他一笑,摸摸他的頭,弄得他也笑了起來。其實仔細看看小司,除了臉上的天真外,臉孔得倒和晨有幾分相像呢。 「呼……」羅平突然朝桌子一撲,嚇了我一跳,眼見他整個臉就印在桌子上,模糊不清地說著:「饒了我吧……晨小姐……」 「那你就快點誠實招來呀!」小曦看來精神還是很好,雙手一插腰,「該不會是戀愛了吧?」 羅平一愣,突然挺直身子,雖然滿臉漲紅,但是眼神卻很清澈。他看看我,然後替自己倒滿一杯花露,仰頭一飲而盡。我不禁一皺眉,直盯著羅平,發現他眼神裡有種明亮的光芒在閃爍── 看來是被小曦猜中了。 「耶嘿?」小曦擠了過來,緊湊著我坐下,興奮地問,「我說中啦!是哪位可愛的『天使』呢?」 「她叫……蕾艾蒂兒。」羅平說,沒想到這次竟答得乾脆。 「好好聽的名字喔,一定很漂亮,對吧?」小曦說,雙手托著下巴,竟一臉和羅平同樣得陶醉。 「她不愛說話,可是她的笑容像花……」 「喔喔!」 「她美得像畫中的天使……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麼漂亮的人……」 「因為她本來就是『天使』嘛!」 「喔!一如動人夜色般,她走來,像萬里晴空的夜晚、滿佈星辰的幽蘭……」 我看著羅平笑彎的眼,聽著他講的話,琢磨著他的字句──想不到羅平的字典中,居然還藏了本情詩大全,能毫無斷續地吟唸出大詩人拜倫(Lord Byron)的名詩:「她行於美中(She Walks in Beauty)」! (註:此詩的頭兩句是「She walks in beauty, like the night/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是羽蕭最愛的情詩橋段。此名詩自然有中譯,但因譯者不同也多有出入,因而羽蕭特別自行為此詩作譯,詮釋自身所受到的感動。) 「雖然她只和我說過一句話,但她的聲音已牢牢印在我腦海……」 羅平糊里糊塗地吟唸完詩後,又多講了這麼一段話。比起拜倫美絕的詩,看來反倒是這句話吸引了小曦的注意,真是不知道該感嘆還是甚麼啊…… 「哪一句話?她說了什麼?」小曦興致勃勃地追問。 羅平稍揚著頭,帶著微笑,雙眼望穿屋頂,手上還拿著一杯花露,要是此時再配上一把扇子,還頗有古詩人的樣子。但不知道他是故意賣關子,還是腦袋停擺,嘴裡只吐出了兩個字: 「她說……」 「她說甚麼?」 「她說!」羅平乾了又一杯花露,還一臉意猶未盡。 「她說甚麼啊!」 「喔!她說!」深吸一口氣,用最輕柔的聲音,羅平終於接了下去── 「──蕾艾蒂兒。」 「啊?」小曦猛地一愣,滿臉疑惑。 我也呆了住,猜想我此時的神色,大概和小曦沒兩樣。 不過還是小曦腦筋轉得快,一下子就聽了懂。 「等等!難道她和你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她的名字?」 看樣子小曦有點想拍桌的感覺,反觀羅平,一臉陶醉的他,魂魄大概早飄到九天之外,完全沒察覺小曦的臉色,仍自顧自地說: 「沒錯!喔……蕾艾蒂兒!」 他這樣子讓小曦實在看不下去,不知道她手裡從哪生出了一本書,揮手就朝羅平頭上用力一拍── ──後者應聲即倒,帶著一臉笑意,在桌子上睡死。 「這傢伙沒救了……」小曦搖著頭,大嘆一口氣。 我頗有同感地點頭。 然而,我卻發現站在一旁的小司,正神情凝重地默默唸著那個名字── 「蕾艾蒂兒……守門者嗎?」 ※ ※ ※ 沒有人知道,這晚竟會是風雨前僅有的片刻寧靜,也絕然沒有料想到,這位蕾艾蒂兒,竟會在我們幾人的世界裡,掀起如此之大的動盪。 “…And it came to pass, as the angels were gone away from them into heaven, the shepherds said to another: Let us now go even unto Bethlehem, and see this thing which is come to pass, which the Lord hath made known unto us.” 「就如此,當眾天使告別他們而返回天堂之後,牧人們對彼此說著:『來吧,讓我們且往伯利恆去, 看看主和我們宣告的、那即將到來的東西。』」 ——路加福音‧節二(Luke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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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