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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5/07 21:00:47瀏覽540｜回應0｜推薦1 | |
| 《天使書Ⅰ人‧間》 The Revelation of Angels - Vol.1 DESCENTION
by 羽蕭 Zephon W. 章節貳之十一‧【重返第一世界：地獄】 Book II : 11 - Return To Hell: The First World 抵達邁阿密的當晚，天氣很不好，在短暫的歇息後，我們一行人便匆匆來到邁阿密海岸上，當場以高價買下一艘原本出租用的遊艇。記得那賣船給我們的南美洲男子一開始聽見我們要租船，先是望了一眼海上的風浪，然後不禁以看著一群瘋子般的眼神望住我們……但當我們亮出大疊的現金時，他才相信我們不是在開玩笑── ──我們真的是一群瘋子！ 但是，誰也不會和到手的銀子為敵，他最後領著我們到船邊時，才有點諷刺般地丟下了一句祝福：「願神對你的靈魂存有慈悲（May God have mercy on your souls）……」 羅平是聽了那話後，最忐忑不安的人。 「你知道嗎，我同意那傢伙的話。」他硬著頭皮跟著我們上船，闖入一團不見天日的大霧，終於，在幾個小時之後，忍不住開始咆哮：「就算在風平浪靜的大太陽下，也沒多少人願意橫跨百慕達三角──何況是當外面雷雨交加，裡面又莫名其妙，不合邏輯瀰漫著大霧的夜裡，這根本是送死！」 我原以為晨會說甚麼「我們又沒逼你來」之類的風涼話，但他只是盤腿坐在船首，默默地迎對海風不說一句話。 「那老傢伙以為那樣很帥啊？」羅平沒好氣地說。 我輕聲一嘆，在羅平的肩上拍拍，便逕自回到底下艾米所休息的艙房中，留得羅平一個人在船舵，繼續沒頭沒尾的咒罵……我想，他需要這樣的發洩。也不知過了多久，羅平打開艙門，默視著我們片刻，終於開口： 「我們差不多到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比較好一點，但就只是那麼一點。 我輕輕搖醒艾米，一起走上甲板，只見霧中散漫著游離的絲絲月光，如謎似夢般的，煞是美、美得神祕、神祕得像神農氏初嚐曼陀羅花的瞬間…… 「我們到了──哪裡也不是──這的鬼地方究竟算『哪裡』！」羅平毫無邏輯地亂罵著，但人卻乖乖地坐在一旁，繼續在嘴頭上的埋怨，看來，他已經接受了他自認為「坎坷」的命運。 「老朋友，你可別在這時遺棄我呀！」自上船之後便不發一語的晨，終於緩緩站起身，像是自言自語地輕喃，然後，他站上船首，高舉起手中的木杖，嘴裡唸唸有詞地迎對著那詭異的月色…… 就在這時，寧靜的海面開始陣陣起伏，隨著晨越來越激昂的聲音，也越是粗暴地翻波著，剎時間，就像是整片海都沸騰了一般！ 晨的神情漸顯吃力，額頭也開始冒汗，但他始終只是緊握著木杖，但那雙手中的杖子卻彷彿有了生命般，隨著海水的每一個起伏，用力甩動著，彷彿想掙脫晨的手心──像是一個韁繩，在晨的掌握下，努力駕馭著那名叫「海水」的蛟龍！ 蛟龍猛地起伏── 船身騰空飛起，又狠狠摔落！我趕緊撲向艾米正輕飄起的身子，兩人捲倒在甲板上，不禁滑到船尾的坐位後面，正好卡在角落，我迅速一翻身，將艾米護在我的身體下面，壓低身子，並同時手腳並用將自己固定住，以免再被甩出船身。側眼望去，羅平的情形也沒好到多少，只見他神情狼狽地縮在座位底下，雙手護頭，雙腳則頂著座位的底板，腳、手、背三點像是三角架般，將他自己緊緊地釘住，果然像是受過訓練的人！ 大概也發覺了我在看他，羅平回視著我，卻不禁搖頭傻笑，好像在怨自己怎麼會搞入這情況，但是，他的眼神除了緊張與驚懼之外，卻還夾雜著莫名的興奮，彷彿這才是他所久待的刺激……然而，我不禁在心底乾笑。 我回過頭和艾米面對面，卻發現她迷離的眼神我探不清。她直視著我的雙眼裡，沒有任何顯著的情感，光波一閃一閃地彷彿在低語，但那古老一如神話的喃唸我無法解析，更也分不清現在的她究竟是小曦還是艾米。 她看著我，繼而朝天空望去，苦苦一笑：「他們來了。」 我撥開貼黏在臉上的髮絲，努力回頭看，只見迷霧之間現出幾道光影，像是風刀般片片割開迷霧的屏障，極速朝我們而來…… 是的，他們來了！ 才想出聲警告晨，卻見他身前強光一閃，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勁力往後甩開，竟撞破擋風玻璃板，直摔入那扭曲變形的駕駛座裡！ 「晨！」我不禁驚叫，想站起身，卻被同樣無形的力道給狠狠扳倒，緊壓在船尾的馬達旁。只是一介凡人的羅平當然禁不住如此非人類所能抵抗的力量，連吭都來不及吭，就在那強大的壓迫力場中暈了過去…… 「四方的水聽我號令！」 為首的光影顯出身形，同時振開兩對巨大的翅膀，隨著她優雅伸展的雙手，海水頓時平息。 「是伊洛哈（Eloha），」艾米不禁道，神情恐慌，「力天使軍！」 伊洛哈平息海水後便俯看著我們，聲音一如宏鐘般穿透靈魂：「智天使艾米，吾奉絕對光之令前來緝捕妳回天庭；光之侍者已至，妳等還不臣服？」 我咬緊牙，激發我的靈能，以同樣的方式大喊：「我不會讓你們帶走她的！」 伊洛哈看睥睨地看著我，雙眼中展露激光，「席凡，你與餘黨拐誘絕對光侍者之罪，本不可饒恕，但天庭已判你等不屬光之陣營，故而緝拿令對你無效，若不反抗便可饒你等不死！」 我還想回嘴，但艾米卻制止了我。她默默地搖頭，眼神黯然地低聲對我說：「現在的你，是敵不過力天使的──」 「──我不會再讓妳離開我的！這次，我們要一起到最後！」 聽得我的話，艾米沒有即刻作答，最後，只是對我淺淺一笑，「你說得出，也得先留住命才行……」 「智天使艾米，我再問妳一次，妳從是不從？」 艾米站起身離開席凡的身邊，雙手合十地來到船首，高聲回：「伊洛哈，請給我最後一次禱告的機會！」 在那瞬間，我呆住了……難道……她想要以自己保全我們的性命？ 不行！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我不會再讓她從我身邊被奪走！ 只見艾米雙手交握在胸前，低下頭，朗聲開始禱告：「死亡天使亞茲瑞爾（Azrael）請聆聽我的懺悔，也請聆聽我的祈求！」 「艾米。」我只喊了聲她的名字，心裡卻出奇地平靜。我深深望入她的眼裡，心中的千言萬語，無言藏盡；當我們望穿彼此靈魂的瞬間，心有靈犀。 「席凡……」感受到我赤裸裸的情意，她不禁淚流滿面，內心因我的眼神而動容……原本黯淡的眼神突然一亮，她頭輕輕一點，嘴邊綻開堅定的笑意，然後驕傲地揚首，高聲呼喊： 「願真愛與天長存！」 但緊隨那聲呼喊的，是她淒厲的尖叫…… 只見她身上的筋脈承受不住靈魂所激發的力量，竟條條爆裂！先是手指、手掌、手腕，然後接著手臂、肩膀、後頸──久遠的記憶被這一幕所喚醒，我心一凌，隨著瞭然，不禁恐懼地大叫：「艾米，不要！」 那是「血兆」！ 古老的血祭之術，以自身的血氣與生命換取龐大的靈力，暫時轉化為超越自身階級的「血淚天使」……但這是連高階天使都不願意輕易嘗試的事情，除了極巨的痛楚以外，就算成功，突然暴漲的靈力也會超越靈魂所能承受的負荷，在維持這術法運作的期間，對靈體本身也將造成持續性的傷害，終究導致靈能頻率潰散，靈魂完全瓦解！ 「不、不要！」我只能大喊，握緊拳頭，卻無奈被困鎖在伊洛哈的壓制結界中，動彈不得，但我的心，卻隨著她身體每一次的爆裂，一陣一陣，痛徹心肺！心靈相連的我，是如此深切地感受著那樣的疼痛，然而最讓我傷心欲絕的，則是和她本人相比，這樣的痛處或許不過只是千分之一！ 在這使人失神的苦楚中，她聽見我的哭喚而回頭，但她仍忍著身上的痛，用眼神安慰我，掛著血絲的嘴角依然勾著溫柔的微笑……可知那個笑看得我心裡有多痛！ 她淚一灑，眼一瞇，整個人就在一道刺眼的紅光乍現間，化成一片看不透的濃稠血霧…… 然後，我看到了。 血霧之中，一種異樣的光芒在閃動著，泛著微弱金光的羽絲從中探出了頭，然後就像水蛭一般，吸取著散佈在空氣中的血水，直到每一根羽絲都漲紅、直到天空中彷彿只剩一輪赤紅的圓月，接著，隨著她曲身一挺──一名血淚天使誕生！ 她，活脫像顆紅色的慧星，拉著長長的尾巴，隨著腳輕輕一點，身形一下子就竄上了高空，隨即她雙手一震，千萬羽絲剎時從她的背後和雙臂上展開，像隻浴火鳳凰般燦爛耀眼！ 乍見艾米憑靈力突破人身，並以血兆轉化為靈力強大的血淚天使，伊洛哈卻一點也不驚不懼，只是深深地嘆息：「我原以為妳有意省思，但見妳如此執迷不悟，我也只好以絕對光之名，在此將妳徹底淨化了！」 「對不起，從現在起，我要選擇自己的命運。」艾米冷冷地說。 「如妳所願。」伊洛哈淡淡一笑，高舉起一隻手，抽出背後一根羽枝，轉化出一柄白金劍，而隨著她的銀劍出，數十名力天使也展開了翅膀，像大雁般在伊洛哈身後一字排開，進入了戰鬥陣型。 「我們可是天堂引以為傲的戰事天使，縱使有著血淚天使力能力加乘的妳，也別妄想能佔上風！」 「妳就試試吧。」艾米大聲答，但她的聲音卻同時在我腦裡響起：「席凡，我抵擋不了他們多久，你們快逃！」 「逃，我怎能逃？」 頓時，天上已閃起巨光，只見眾天使已經開始第一波的攻擊。艾米完全展開所有的羽絲，將靈力凝聚成重重的防禦結界，像半顆球體籠罩住我們，而她交疊的雙手則化成了兩柄火燄巨劍，隨即和伊洛哈展開了近身戰！ 看到那兩柄火燄劍的瞬間，我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腦海中逐漸浮顯一連串不連貫的畫面：我看到綠地、天空、還有一顆像天那麼高的巨樹，那茂密的七彩葉子更遮蔽了半個天── 彷若察覺我的失神，艾米不禁回頭，在我腦裡再次大喊：「快走呀！」 我一醒，隨著艾米能力的展現，我亦得以突破伊洛哈的壓制圈，即刻爬起身，蹣跚地往駕駛座奔去，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把晨快點救出來，然而當我搶身到他的身邊時，卻發現晨根本神志清醒，甚至流著歡愉的淚，仰對著在天上奮戰不懈中的艾米！ 這下，我真的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急。 察覺得到我的錯愕，晨只是呵呵一笑，說：「她這樣子，不禁讓我想起了從前的小姐──席凡，你不用擔心，瞧瞧那邊。」 他伸手往另一個方向指著，而隨著他的手指，我遠遠看見深霧裡還隱隱遊動著其它的異色光影…… 彷彿同時發現晨的清醒，或許是驚覺晨只是詐昏，伊洛哈一愣，連忙朝力天使軍下令：「消滅他們！」伊洛哈的焦急自然是原而有因的：晨於加百列和米迦勒之前所展現的能力，足足證明了他並非外表看來的不堪一擊！領旨，瞬間半數以上的力天使脫離了與艾米的戰鬥，轉向我們撲來，而伊洛哈則使盡了全力去牽制住艾米── 「不！」無論靈力再如何強大，艾米畢竟不是專職的戰事天使，別說是有交戰的經驗，她能夠在我們周圍結印下那麼大的防護結界已經是竭盡所能，同時又要應付伊洛哈等人，一見得力天使群逼近我，也由不得心神大亂！精神和靈能本是互相呼應，精神難以集中，靈力自然無法凝聚…… 伊洛哈一見有機可趁，立即棄守為攻，予以全力攻擊！ 「喝！」 放棄防禦的伊洛哈的身形變得快捷無比，肉眼根本難以補捉，只見得她身影忽左忽右地出現，一劍又一劍砍在艾米的結界上，引起一陣陣強大的震波！艾米抓不到伊洛哈的節奏，不但無法回擊，更無法抵擋，只能完全依賴著結界……但是這樣下去，以伊洛哈的攻勢，要不了多少時間結界必定崩解！ 而我這一邊，十多名力天使持著長矛，一齊抵著結界的一點，不斷將靈能由矛頂灌入，看來正設法局部中和結界的力量──艾米的施展的結界沒多久已經破開一個小洞，而且洞的大小還在不斷擴大中，但是正應付著伊洛哈的艾米早已兼顧無暇！ 我一心急，只好跳上船頂，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就只是一股腦地將所有的靈力輸送入結界，希望能夠加強結界的力量，殊不知這沒頭沒腦的行為，反倒讓艾米分心！ 全身的疼痛讓我深深感受到血淚天使的加持效應已經開始反噬，艾米的靈能開銷更早已超越了自己的極限，我眼前突地一黑，驚覺艾米已經開始暈頭轉向，結界也在這瞬間變得稀薄！ 伊洛哈彷彿早算準了這個時間，她身形一定，手中的銀劍一提便挺身突擊，只見天際一道銀光奔流，劍鋒成功地刺入艾米的結界，激起一陣極為強大的能量波爆！防禦結界頓時崩解，艾米更被那股衝擊力給狠狠震飛，轉眼就像一顆流星般迅速墜落！ 我心裡冷了一截，張開嘴卻喊不出聲，聽聽得伊洛哈冷冷一笑： 「我贏了。」然後，伊洛哈將全身的靈能凝集在劍梢，「十字聖殤！」 劍閃影動，銀光如奪命十字般劃破空氣，朝艾米下墜的身子捲去── ──艾米的羽絲糾結成條，交織成一張網，本能性地想保護主人，但十字劍氣銳不可擋，條條羽絲在被劃斷的同時，如失了生命般凋零，迅速溶解在空氣中……來勢絲毫未受消減，轉眼之間，劍氣已欺至艾米身前── 「──甚麼？妳說妳贏了，伊洛哈？」 就在十字劍氣正朝艾米撲落的瞬間，一團黑影突然顯形，左手接住了艾米的身子，右手則輕描淡寫地一揮，化開了劍氣。那個人影轉過身，全身的黑，頓時像是溶化的雪水般褪去，露出一名有著古銅色皮膚的壯碩男子，與背上兩對嫣紅如瑪瑙的翅膀…… 「卡、卡尼斐恩（Carnivean），你──」見著來者的瞬間，伊洛哈如似大吃了一驚，而她的話，則在看到隨卡尼斐恩而現身的墮天使時，突兀地打住，臉色變得難看之極。 卡尼斐恩朝伊洛哈眨眨眼，笑著說：「寶貝，這麼久不見，妳怎麼還是一樣沒長進？虧妳還曾是我副手呢！這招應該是要──這樣的──」 卡尼斐恩右手一握拳，一柄赤色的長劍頓時出現，雖然他一手抱著艾米，行動卻絲毫不受牽制，只見他輕鬆地身子一旋、右手順勢一揮，同樣一道十字形的劍氣就此劈開空氣，更挾著藍色的雷光朝伊洛哈襲捲而去！ 伊洛哈眼見閃避不及，只得雙手握住銀劍，轉化為銀甲殖於己身，將那逆十字劍氣給硬生生地接了住……在一陣飛沙走石的衝擊波散去後，她身上的銀甲則明顯地出現了無數裂痕…… 「還玩嗎，寶貝？」卡尼斐恩仍是笑臉，嘲弄著現下狼狽不堪的伊洛哈。在他出現不到兩秒之內，情勢已完全逆轉，但在這時，他身後又露出另一個仍裹著黑影的巨大身形，沉聲地向他說：「卡尼斐恩，驕兵必敗，別讓我，講，第三次。」 「是，大人。」卡尼斐恩敬回，然後將艾米交給那名黑袍天使，自己則號令著其餘的墮天使群，圍在小艇的四周。個個墮天使將自己的劍雙手高捧在身前，展開了防禦的陣型。 伊洛哈所率領的力天使群眼見局勢不對，全數早已退回伊洛哈身後。 「我的任務是護送席凡與艾瑪席斯特小姐回家，伊洛哈，我勸妳收兵。」 卡尼斐恩仍是笑笑地，只是神情已不再輕浮，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就在兩大天使群對峙的時候，那名黑袍天使已來到我和晨旁邊，將昏厥的艾米交給我，然後若有所思地望著晨，最後，從袍中取出晨被甩倒時掉入海裡的手杖。 晨接過手杖，更將一隻手按在黑袍天使的手背上，「老朋友，我又欠你一次了。」 那黑袍天使發出幾聲低沉的怪笑，點點頭，以奇特的斷句方式答：「老忘東忘西，你還是，一樣。去吧，城主等著小姐，回家！」 他手一鬆，身子再次浮起，在空氣中隱去了身形。 晨站起身，高舉起手杖，而四周的眾墮天使口中，則和晨一同吟唸著不知名的古老咒語，頓時，海水終於臣服於晨腳下，迷霧也一散，頭頂上赫然露出一小片星空和皎月。他手中的杖子吞吐著月光，竟自成了一個奪目的發光體，發出一陣持續的和諧低鳴！ 「天，這是怎麼一回事！」 伊洛哈的壓制力場完全被墮天使們中和，羅平這才得以甦醒。他瞇著眼瞧著眼前的一切，還有晨手中正發出強光的手杖，不禁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是神蹟嗎？」 晨淡淡地一笑：「你馬上就要親身體驗人類記載中，最浩大的神蹟了。」 他才講完，便將手杖朝甲板敲落，頓時，在毫無預警之下，聖經中那不可信的字句，一如神龍般逃脫了文字的束縛，直上九天，而那真正撼動人心景象，頓時再次展露於世界： 四周的海水霎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往兩旁暴漲，不過一轉眼，廣闊的天空便只剩一個如針孔般的小洞，所有的天使早亦已成肉眼不可見的小黑點，而我，只覺得一陣暈眩……突然間，我和羅平不禁同時大大地「啊」了一聲：突來的頓悟使人失神，海水並沒有暴漲，而是大海間退開了一條路，讓我們連船帶人地落入海底！ 放眼望去，船身之外，是一望無際的礁岩石丘，然而，那些成千上萬的凸石卻給了我一種不搭調的怪異感觸，使我不禁皺起眉想仔細瞧瞧…… 頓時，我心頭猛然一跳，只怕要窒息。 原以為滿是岩礁的海底，在定睛一看下，竟發現是座極為宏偉的古城遺蹟！每一座隆起的石丘，竟都是巧奪天工的華麗建築，縱然全盛時期早過，所剩的一切已如枯骨，竟還是能夠感受得到當時的氣派與尊貴，斷垣殘瓦間，亦仍吐露著不可一世的傲然…… 此時，所有懷疑昇華成了嘆詠，這，就是傳說中的失落之嶼：亞特蘭堤斯！ 我回頭望向晨，瞬間瞭然那他手中的杖子，無疑是── 「摩西手杖！」 羅平驚愕地呆看著晨，坐倒在甲板上，還沒有看見我所見得的景象，但就在他站起之繼，也不由得怪叫了一聲，然後如我般呆愣在亞特蘭提斯的輝煌裡…… 「你們從頭到尾講的都是實話……是吧？」他喃喃自語著，顏面肌肉如一尊石像般僵硬。 「唔……」在這時，偎在我懷中的艾米突然一動，彷彿醒了。 她神志一清醒，羽絲也明亮了起來，血淚天使的術法早已解除，看來並沒有對艾米造成甚麼傷害，讓我由不得一寬心。 「席凡，我們……」 「我們沒事了──」 「──你言之過早了。」晨突然接口，循聲望去，我發現他正仰對著天，兩行血淚正流落，神情既是憤恨、又是哀怨，口中一字一頓地怒喊出了一個名字： 「米‧迦‧勒！」 他才吐出這駭人的名號，就只見一個身影從天上掉下來，重重摔落海底的岩面，頓時又是一片血肉橫飛，嚇得羅平一臉慘白。那墮天使掙扎地爬起身，絲毫不顧自己體無完膚的身子，抬起頭朝我們道：「快走！我們誓死保護小姐！走、快走！」 話才說完，他就又展開殘破至極的血色翅膀，再次騰空飛去，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 ──艾瑪席斯特？ 我回頭看著艾米，又向著晨，突然對他有一種很深很深的距離感。究竟，他瞞了我多少事？而這以往被喚作「艾瑪席斯特」的她，擁有甚麼樣的過去？她在地獄裡究竟有著甚麼樣的身分，竟讓墮天使們甘願公然和正天使在人間抗衡，無顧自己的犧牲？ 此刻的我突然有些瞭然：晨之所以幫我，並不真的因為想讓我們團聚，而是有著自己的目的。我望著淚水盈眶的艾米，只希望到最後，我不是被利用的傻子…… 「剛那個也是，天使？」羅平隔了好一陣子，這才聲音顫抖地問。 「快、大家跟我來！」晨高舉著杖子做為光源，領著大家下船步行，而我這才發現自己身處酷似埃及大金字塔（The Great Pyramid）的一個大斜面上，只是這座金字塔是更加浩瀚而巨大。 難道，創造金字塔的，是亞特蘭堤斯的人們？ 此時也不容我多想，一行人已隨著晨來到金字塔頂的一個小平臺。在我們身前，是一個約為三尺高的三角入口，但在光源不足的情況下也瞧不清內部，只能依稀察覺裡面有個為之不小的空間。 「艾米，小曦還在沉睡嗎？我們需要她！」晨抓過艾米的手，焦急地問。 艾米點點頭，然後閉上眼，不一會，當她張再次睜開時，瞳仁是墨黑。 「老爹？」 「席凡，暮靄的淚珠！」 依著晨的指示，我將紫水晶交給小曦，只聞得他繼續說：「小曦，艾瑪席斯特還沒覺醒，我需要妳單憑『鑰匙』的力量從這邊開啟地獄門！」 「沒有艾瑪席斯特，我沒有那種力量──」 「──用我的。」 晨將他的手杖交給了小曦，但不知為什麼，小曦一呆，即刻淚水翻流，更不由自主地哭喚了晨一聲。 「傻孩子，這是爹的榮幸呀！我們，全都是自願的，為了城主與小姐，我們在所不辭！」晨一笑，然後一手將她抱緊，引著小曦抬頭，指著那被墮天使之血所漸漸染紅的天，又說：「我們不能在最後這裡失敗，妳明白嗎？」 小曦用力點頭，也許是責任感使然，她忍著淚接過手杖，抑制住悲慟，然後頭也不回地往那三角入口奔去。 「小曦？」我一把拉過還在呆傻的羅平，來到小曦身邊時，卻發現晨並沒有跟上。我疑惑地回頭，發現晨站在外面，身子擋在入口前，而嘴邊則掛著難辨的笑，用心靈感應的方式對我說： 「席凡，送你們到這裡，也該是我們道別的時候了。」 這下子，我真是整個人都傻了，「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我知道很多事情仍在困擾著你，你的憂慮與質疑，但是你可以不相信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晨沒有直接回答，彷彿只是要我聆聽。他話一頓，卻突然展顏一笑，縱然他沒有雙眼，我仍能感覺得到他的視線落正吟唸著古老咒語的小曦身上，並用萬分愛憐的神情望住她，續道：「可是，你不能懷疑她。」 我懂，他所指的是同時小曦，也是艾米…… 「其他的，就讓你的心領著自己。只有你們兩個有能力改變這你我所知的一切，一切的秩序與永恆！」 就在此時，小曦將紫水晶嵌入一個中心突起的小几座上，一陣紫藍色的強光頓時大放，明亮得令我幾乎睜不開眼，而在那強光照耀下，我這才驚覺這是一個祭壇！地板與牆壁上，刻著許許多多不知名的符號與文字等，然而不同於金字塔外部，這祭壇竟是由不知名的高科技合金與光纖等材質所組成！ 暮靄的淚珠彷彿是顆心臟，敲動這古老生命般的運轉，我直覺也告訴我，有著甚麼東西正慢慢地甦醒！ 就在這個時候，晨給予小曦的手杖產生了異變── ──手杖突然泛起銀光，更變得像是冰柱般晶瑩，而其中，明顯可見得赤與黑相間的火燄流動：像是小雞戳破蛋殼而誕生的畫面，在那冰柱形體破碎的瞬間，紅黑的火燄竄出，隨即從中裂開，一分為二的展開──變成一對暗紅的羽翼！晨頓時痛苦地跌跪在地，而背上那一片像是被火燒紅的印子，正回應著那熾熱的火光…… 那是……晨的墮天使之翼！ 「老爹將自己的翅膀藏匿，只為了不被正天使發覺他的真實身分……而翅膀，是一個天使的能力，與生命……」小曦的淚眼朝我望來，我則不由得驚愕，但即時明瞭她痛苦：晨竟無顧奉獻出自己的翅膀和生命，只為了代替艾瑪席斯特，作為開啟地獄門的能量！ 轉眼之間，那雙羽翼又化成絲，被吸捲入祭壇上的紫水晶中，並射放出一種七彩絢爛的光芒，同時，整個世界以暮靄的淚珠為中心，開始一種無法形容的扭曲，這異像更迅速地往外撲張，如一顆球般將我們包裹在其中！ 這座金字塔竟就是傳說中的「巴貝塔」！ 我們毫無抗拒能力地被吞噬，眼前，無論是影像或是物質都在不斷改變，重覆著質量分解與重組的程序，那種變動甚至包括我自己的身體，頓時間我只覺得是像被烈火焚燒，又似為寒冰所困，痛癢全在百分一之秒間過去──繼而又重覆！ 「啊啊啊──以翔！」 羅平像是如殺豬般地怪叫，抓住了我的衣袖，縱然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他的聲音仍是斷斷續續，遠近難辨……原來並不羅平真的在鬼叫，而是就連聲音，也受這扭曲力量的影響，音波曲線同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亂重組，以至成了怪音…… 但在這一切紊亂之中，卻有一個如爆竹般宏亮而清晰的聲音，琅璫入耳： 「以絕對光之名，你們都將被淨化！」 循聲望去，一名旋繞著金光的六翼天使，正手持著一把火燄長劍，站外面的平臺上── 「米迦勒！」我由不得驚呼。 「走，快帶小曦走！」晨喊道，伸手揮出一股勁力，將我和羅平更一步往這世界的扭曲中心推去，在天旋地轉中，是小曦的手穩住我們的身子。 「晨！」 「老爹！」 曝照在米迦勒無比燦爛的光暈中，晨的身影顯得模糊不清，卻依稀見得他回過頭，嘴邊輕吐的字句，直接傳送至我們耳際：「再見了，我親愛的女兒，從此，我就把她託付給你了，席凡。」他又似尷尬地搔頭一笑，「託付，我一直很想用這詞呢……呵呵……多麼得『人類』？」 就此，晨轉身大步走入米迦勒所泛發的強光中，不再理會我們的喊叫…… 「我說過我們定會一分高下的，墮天使！」眼見不清的世界中，我只聽得米迦勒沉聲說：「不過，憑你現在這個血肉之軀，能受得住我一招半式？我要公平的決鬥，快現出你的真身！」 晨的聲音則是淡然：「不，這就足夠了……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們墮天使的血，對你們正天使的聖體究竟會有多大的污染吧？」 血兆！晨要使用血兆！ 在他那句話出口的瞬間，我便已經知道晨要做甚麼！但是，如今沒有翅膀的他，靈魂根本不可能承受那樣的力量……無法目睹他的犧牲，我只能忍住淚水，一把抓過羅平和小曦，縱身朝那時空的扭曲點撲去── 「──你！」 「呯」一聲巨響，世界，頓時一片鮮紅…… “…Depart from me ye cursed, into everlasting fire, prepare for the devil and all his angels…” 「從我身邊離開吧，被詛咒的，定要落入永恆的業火，面對惡魔和他的天使們。」 ──馬太福音‧節二十五（Matthew 25） ※ ※ ※ 也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怎麼樣……時間彷彿不再存在。我張開眼，只見得白茫茫的一片：沒有天、沒有地，甚麼都是虛無，好像只有我在這裡……此念才起，我不禁一急，不知道小曦或羅平現在身在何處？ 然而，我卻聽見身後傳來羅平沒好氣的熟悉聲音： 「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回過身，一口氣才舒緩，又不禁倒抽一口，只見聳立在我身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山谷──還是山洞？我無法形容，卻只能驚震於其的宏觀…… 「米迦勒不是應該是好人嗎，還有誰來告訴我這黑壓壓一片，究竟是甚麼鬼！」在無數險象環生與驚駭中，羅平似乎已經接近精神崩潰……但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這突來一切，足以使任何人崩潰，就連我也喘不過氣。 這時，一直背身對著我們的小曦靜靜地答： 「這是地獄門的靈質實體化，通往第一世界的唯一門窗。」 「等等！你們一直說的地獄門，該不會真的就是……」羅平雙手抱頭，一副懊惱的樣子，「你們不是天使嗎，怎麼會和地獄──」 他在霍然開悟的瞬間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盯著我和小曦，更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天，你們是地獄來的魔鬼！」 「墮天使和魔鬼不能相提並論，而地獄，只是人類的誤解。」小曦道，我則是走上前，想要伸手穩住羅平的身子，卻被他一把推開。 「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你要我相信，墮天使不是魔鬼，也沒有地獄，聖經裡的全是鬼話？」 我還沒能開口，小曦的聲音又已先至：「很困難嗎？在今天之前，你不是也不真相信真的有天使存在？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撒旦與魔鬼，從來就只是對於『惡』的形容詞，是你們自己將那些字眼當作真有其事般騙自己，卻又硬要將那些這些咒罵，冠在墮天使身上！他們為了人類犧牲了天上的一切，難道就應該換來你們這樣的誹謗？」 小曦如此激動的一席話，十足說得羅平啞口，我則不禁轉頭，深知她心中的苦痛。我來到小曦身旁，發現她的眼淚從沒停過；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不禁投入我懷中，緊緊伏在我的胸口上，啞著聲音大哭……她的熱淚浸濕我衣裳，而看著她，我喉嚨不禁也一酸，只能輕拍著她的背…… 「哭吧，用力哭出來會好些。」 「我好累，這樣的情緒我受不了……」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問：「讓我暫時關上這世界好不好？讓我沉睡好不好？」 我不禁沉默了半餉，憂心地問：「妳要離開？」 「我只是想好好休息……」她搖著頭，卻握住我的手，「可是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會回應，好嗎……」 她無止的淚，看得我也心碎，只好點了點頭。 「謝謝……」小曦淡淡一笑，然後閉上眼，當她再次張開時，是紫色的瞳。 「她睡了？」我問，只見此時回復艾米身分的她，低著頭輕捧住心口，難過地輕輕「嗯」了一聲。 「咳哼！」羅平看來已經鎮定了許多，站在一旁環抱著雙臂，「你們『三個』決定好現在是怎麼樣了嗎？我可不想一輩子待在這鬼地方！」 我不禁一揚眉，「你想通了？」 羅平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說：「當然不。不過就晨小姐所說的，身為一個『愚蠢的人類』，我自然沒有立場可能反駁……管你們是甚麼都好，反正對我來說你就是你，晨小姐就是晨小姐，這樣就好了，不是嗎？」 「我是艾米。」她插話，無辜地指著自己。 羅平則是無力地翻著白眼，攤手一嘆：「反正妳懂我意思。」 我不禁伸手按住羅平肩膀，真誠地一笑：「謝謝你。」 的確，我很高興，他的話也說到了我的心坎裡；以一個人類而言，我很欽佩他能夠無顧我的身分和過去，因為信任「我」而沒有懷疑。這樣一個上天堂，和名符其實「下地獄」都能信任的朋友，是不可多得的……然而，相較於羅平，我卻不禁為我自己對晨的懷疑而感到內疚……無論晨是有著甚麼樣目的，可是到最後，他依仍是最真的一個朋友…… 彷彿看穿了我的心事，艾米用微笑安撫我，然後朝眼前的地獄門一指，示意我們該走了。 「小曦說，我們只要穿過地獄門，就會到達目的地了……然而，第一世界，究竟是甚麼樣的地方，她和我，都不知道。」 「準備好了嗎？」我不禁一笑，未來會是怎麼樣，我也不知道，但那並不能阻止我們往前行；一如晨所言，已經走到這裡，我們不能回頭。 羅平一撇嘴，無可奈何地對我比著一根拇指，艾米則是點頭對我一笑，然後，我深吸了一口氣，牽起她的手，就如此，我們三人並肩再次踏入那橫跨時空的洪流中……只是縱然已有所準備，但這路程仍是同樣地不好受…… 恍然間，我的雙腳卻彷彿觸到實地，也突然感覺到正常的空氣流動，但當片刻的暈眩退去後，展現在我身前的，竟是一片讓人嘆為觀止的絢麗夜空！ 天井是一種深藍與柔紫的調合，滿佈的星辰像是會流動的光一般，緩緩游走在夜空，互吐光絲，活脫就是梵谷的名畫……在天的另一角，流動的星光聚集成一條萬分燦爛的銀河，直往天邊而去。遠在天與地交接之處，一座輝煌的城市聳立，萬家燈火各具奇色，絢爛而繁華！ 羅平在這景致中像是傻了一般，張大著嘴、仰看著天，眼神中盡是驚嘆……但艾米，卻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彷彿一點也不驚訝，眼神中只有著謎樣的困惑…… 我則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印在地面的刻環中央，環外豎立著不少看來極為高科技的銀色高塔，筆直地高聳，像是一根根的天線，每一根高低不一，但頂端都坐著類似的人影，微微拍動著如絲狀的琉璃羽絲……看來像是操控著地獄門的天使們…… 突然間，羅平用手肘頂了我一下，隨著他的視線望去，我這才發現數百位紅衣紅袍的墮天使，正緩緩朝我們飄來。 他們泛著不斷翻轉的紅光，那景象也真是壯觀之極！ 為首那名墮天使的姿態，看來更是優雅美麗，光是那六片單屬於熾天使階的羽翅，便足夠遮蔽半個天空！他率領著眾墮天使，在離我們不遠處落地，收起了翅膀，並帶著淡淡的微笑朝我們走來。 近看，才發現他有著一張秀逸絕倫，卻更是溫文儒雅的臉孔，他的雙眸，彷彿歷盡生死滄桑，看透世間百態般深邃不可測，襯與一頭銀白的長髮……他的聲音，極為有磁性，語調之間，更充斥著一種不可侵的高貴氣息…… 「歡迎來到第一世界，久違的朋友們。」他逐一朝我們點頭示禮，然後稍稍一欠身── 「──我是路西法。」 “Set me as a seal upon thy heart, As a seal upon thy arm: For thy love is strong as death; Jealousy is cruel as the grave: The coals thereof are coals of fire, Which hath a most vehement flame. Many waters cannot quench love, Neither can floods drown it: If a man would give all the substances of his house for love, It would utterly be contemned.” 求你將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記、 帶在你臂上如戳記﹐ 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 嫉恨如陰間之殘忍﹐ 所發的電光、是火焰的電光、 是耶和華的烈焰。 愛情、眾水不能息滅、 大水也不能淹沒﹐ 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財寶要換愛情、 就全被藐視。 ──所羅門之歌‧節八（Song of Solomon 8） 《天使書》第一部：【人‧間】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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