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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07 20:53:20瀏覽430|回應0|推薦0 | |
《天使書Ⅰ人‧間》 The Revelation of Angels - Vol.1 DESCENTION
by 羽蕭 Zephon W. 章節貳之九‧【魔鬼的五個入口】 Book II : 9 – Five Entrances for Evil 自事發當晚,警方已向冉翎展開了全面的搜捕令,也很快將她緝捕到案。這件事情,是擺脫那兩名創世天使後,我在當天的午間新聞上看到的。無顧媒體誇張的報導,當我在電視上看到冉翎滿身污血、頭髮凌亂,真的不敢相信和以往溫柔體貼的她是同一個人。 我獨坐在院內一間小休息室中,呆呆看著電視卻無心去關注,只是讓那一幕幕的影像映入我眼中,然後隨著不可思議卻千真萬確的一切,硬是囤塞入我的心扉…… 門上傳來兩聲輕敲,開了個縫,卻是一片喧嘩率先不客氣地湧入。 我皺起眉,斜眼不悅地望過去,只見一名醫師從那窄小的門縫中擠了進來,隨即,一名身型高大俊秀的警務人員狼狽地尾隨,隨手用力關上門,他不禁開始咒罵著:「記者們像一群蒼蠅一樣!哪有出事就往哪頭鑽,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不過一回頭,他就像突然變了個人似地,帶著一點尷尬地朝我點頭,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後,才伸出手,「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亞森.羅平(Arsene Lopez),帥氣的特別刑事組小隊長,但不是著名的紳士怪盜──」 我不由自主地揮開他的手,截斷他的話:「不是著名的紳士怪盜『亞森‧羅蘋(Arsene Lupin)』,是,你昨晚找我寫筆錄時已經說過一次了。」 「對不起,我太多話了。」羅平摸摸鼻頭,指著一邊的醫師,又說:「這位是晨小姐的主治醫師,昨晚就是由他持刀──」 「這我也早就知道了。」聽到他提起小曦時,我心不自覺地一痛,又聽他囉嗦個沒完,口氣自然有點不好。 此時此刻,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你今天找我有甚麼事?」我明白地問。 「是這樣的,今天凌晨,我們已經將季冉翎小姐逮捕到案,但是由於您一直都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當羅平說到「精神恍惚」這四字時,還不由自主地朝旁邊的醫師看了一眼,彷彿表明這是院方的觀點,然後才繼續說:「所以直到現在才把這消息告訴您,我們警方是希望可以請你過去一下。」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醫生觀察著我許久,直到這才發言:「我個人是反對在這種情況下和嫌犯見面的,畢竟您現在的精神狀態,以我們的角度來說並不是很好,應該避免情緒的觸發……當然,您不是本院的病患,我只是好心建議,而關於晨小姐……我很抱歉。」 我按捺著自己心中的澎湃,起身和醫師握了握手,然後回頭看著羅平,淡淡地說: 「我還是去一趟好了。羅平警官,我們現在就動身?」 和晨知會一下後,我便和羅平低調地躲過記者的追蹤,上車往警局前進。一路上他仍是個性使然地廢話連篇,如機關槍般一發就是連串,不過令我訝異的是,他居然能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摸清我──不,是葉以翔的背景…… 「葉先生呀──我可以叫你以翔嗎──你還真是大有來歷呀!令尊十幾年前在文學界可是一大巨角,令堂還是我大學時的教授呢!這樣的家室真是讓人肅然起敬!還有還有……」他一面開著車,一面翻閱著疊在他雙腿上的一堆資料,不厭其煩地講著。 我低聲輕嘆一聲,但任著他繼續講:「您與季冉翎小姐的故事,若不是落得像今日,還真不失為一佳話,可以寫成愛情小說呢!瞧瞧瞧──這上面說季冉翎父母雙亡,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原來她和我一樣是個孤兒呢──於六歲時被葉家匿名領養資助,飲食學費等開銷一切由葉家承擔,她倒也發憤圖強,長大之後考上了一流的大學……」 他看我一眼,舔舔唇,又說:「你們應該就是在大學裡認識並交往的吧?交往不久後帶回去給你家長看,這才發現冉翎竟是匿名領養了十多年的乾女兒!婆媳倆一見如故,季小姐為報大恩則以身相許,理所當然地搬入葉家,和你原本要準備結婚,但你卻出了意外,直到今年暑假才康復……當然,其中不少是我的推斷,不過……唉唉唉,本來該是以喜劇收場的故事,怎麼現在搖身一變,成了瘋狂殺人魔呢?嘖嘖嘖──」 「──你講夠了嗎?」我冷冷地説,忍耐到了極限。 察覺自己講得過頭,羅平臉一紅,道了聲歉後,終於,就此收聲。 我側過臉,心裡煩躁得很,又覺得這樣對他講話似乎有點過分,畢竟他是為協助我而來的……沉默了一會,我反常地主動寒暄:「聊聊你吧,像你的怪名字是怎麼來的,還真大膽呢。」 他掃了我一眼,彷彿有點訝異我怎麼會態度一轉,然而,對於我隨口的問題,他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興趣,馬上興致勃勃地向我道出他的往事:「我呀,是在教會裡長大的!被教會收養的小孩,慣例般都會被重新以聖名命名──那些聖名不外乎是一些智者、聖人或是十二門徒的名字,可是呀……」 講到這時他故意一頓,像是賣個關子般,然後才滿意地繼續說下去:「當時被指派特別照顧我的,是個將英文講得怪聲怪氣的東方傳教士。我原本名字的發音,他怎麼唸都唸不對,卻莫名崇拜著法國大作家的筆下人物紳士怪盜,恰好我的姓氏發音類似,他也就乾脆就喊我『亞森』……」他有點苦笑般地看我一眼。 此時,睜大眼的我只能傻傻地眨著,大概,猜到了結果…… 他點點頭,道:「沒錯,結果受洗後,該為我取聖名時,這他唯一會唸的名字就很理所當然就為我所有……我還記得當他用著不純正的發音大聲宣示我的新名字時,教會中其他人一臉錯愕與呆愣的表情──就和你現在不相上下!」 聽完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我終於忍不住發笑,沒想到他的名字居然還有這樣一段趣聞。 「嘿嘿,我是帥氣的特別刑事組小隊長亞森.羅平,但不是著名的紳士怪盜羅蘋──可不要記錯了喔,噹啷!」他以誇張的語氣再度重覆那一貫的開場白,但這次,我卻不再感到厭煩,反道像是在陌生的地方遇到熟人的溫暖。 「你一定要很固執地用那句『帥氣的』嗎?」 出口這句話時,我不禁又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了起來,他在我的笑聲中彷彿也感到愉悅,卻是一副正經八百地回答:「因為我想不到更響亮,能與『紳士怪盜』匹配的稱謂了呀!」 感覺上極為漫長的一段時間以來,我是首次再度如此開懷地笑著,笑聲,也帶打開了我壓抑過久的鬱悶心情、打破了我和羅平之間的隔閡……但仍是有些東西,是揮不去、拋不開、帶不走的。 好不容易抵達警局後,羅平才告訴我說,因為冉翎有呈現精神分裂與情緒不穩定的情況,所以被隔離在一間房間裡。當我走進去時,真的幾乎認不出她來──她蓬頭垢面坐在一張桌子後面,衣衫襤褸,滿是血跡,失神地睜大著雙眼,不禁使她看來格外憔悴…… 「冉翎?」 我輕聲一喚,而她抬起頭,神情凝重地盯著我好一陣子,認出是我,神情這才稍有舒緩。她站起身眼流著淚,猛地便是投入我懷中,…… 「以翔,你去哪裡了,我一個人好怕!」她如頭受驚嚇的小動物般挨在我身上,本想張開手抱我,卻突然發現手上的鐵銬,不禁嚇了一跳,「這、這是甚麼東西,為什麼我會被銬著?這是哪裡!」 「這裡是警局,季小姐,妳殺了人。」隨我一同進來的羅平簡單地答。 「殺人?我沒有、我沒有殺人呀,我有嗎?」 她雙手掩面,蹣跚地退回桌子邊,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讓我更是心酸……本來,我是懷著滿腔憤恨來見她的,然而這時卻怎樣也氣不起來。 想到小曦,又看著眼前的冉翎,我心中只有滿滿的痛。 「那妳怎麼解釋妳滿身的血跡?」羅平又問,「把事實說出來吧。」 「甚麼事……我不知道呀!」她不禁哭了出來,明亮的眼睛在和我求救,「以翔,我沒有殺人呀……」 「妳殺了小曦。」我低下頭,靜靜地說。 「小曦……」她突然一靜,反覆念著那個名字,然後突然如發狂般尖聲叫喊著:「我要殺了那賤人、我要殺了那賤人!以翔是我的,誰都不能從我身邊搶走以翔!」 話還沒喊完,她便如失控般朝我撲抓而來,在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中,第一個有反應的居然是羅平:只見他搶身到我身前,身手俐落地制服了冉翎,然後將她拉回了桌旁的椅子──使得我不禁對他另眼相看。 冉翎並沒有反抗,只是一臉的不可信和錯愕。失神的她,隨著羅平的手一鬆,整個身子便癱倒回椅子裡,不停流著眼淚,「我想起來了……」 冉翎茫然地苦笑,抬起頭看著我,又重覆了一次:「我想起來了……」 我撇開頭,並沒有說甚麼,反倒是羅平拿出隨身的錄音機和筆記本。 冉翎坐直身子,恢復了常態,才想擦乾淚痕,卻發現一身的污穢,「對不起,可以讓我梳洗一下嗎?」 羅平看了看我,然後打開門,喚了兩名女警來將冉翎帶去清洗。 這時,房間中只剩下我和他兩人,羅平靠在門上和我說:「你沒來之前,她十足像是個瘋婆子,連話都講不清楚──對不起,請別介意我這樣講──還好你似乎能讓她冷靜。」他摸摸頭,又笑,「你知道嗎,其實帶你來之前,我很怕你會有衝動想殺了她。」 我斜看著他,冷冷地答:「我是有這衝動。」 彷彿被我這句話給嚇到,他不禁呆看著我好一陣子,這才確定我只是開玩笑,不禁嘀咕了一句:「也許我該把你也銬起來?」 正好此時兩名女警將冉翎給帶了回來,然而她已經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全身也已經弄乾淨,回復原本我所熟悉的樣子,和方才完全是判若兩人。現在的冉翎,令羅平也不禁睜大眼睛,我並不訝異,因為她原本就是個美女…… 羅平回頭看看我,又看看她,不禁有所惋惜地長嘆一聲。 兩名女警提著一袋冉翎所換下的衣物等等,拿去當了證物,與羅平低聲交談幾句後,這才帶上門離開。 頓時,只剩下我們三人的房間顯得格外冰冷,空蕩。 羅平搬過一張椅子,就在冉翎的桌子正對面坐下,啟動了錄音機── ──聽著冉翎緩緩將那夜的情景,重新道來…… “And the devil said unto him, All this power I will give thee, and the glory of them: for that is delivered unto me; and to whomsoever I will I give it. If thou therefore wilt worship me, all shall be thine.” 「惡魔對他說:我可以給你一切夢寐以求的力量及榮耀,一如它們被賜給了我,而我有權將其給予任何人。只要你跪拜我,這一切都將是你的。」 ──路加福音‧節四(Luke 4) 直到她把一切原委吐訴,我才彷彿大夢初醒,深陷在無法解脫的悔恨與埋怨之間,我不能自己。也許冉翎今天會被妒嫉和恨所扭曲成這樣,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她不能接受我不再是葉以翔──那個人早已經死了──如今的我只是藉由他的軀殼在這世界上行走,但是她不懂,也永遠不會懂。她只認識自己所看見的世界,對於天以外的東西她無從去想像,因而在她眼中,她只知道自己為我付出了所有,卻被我所背叛…… 這樣的仇恨與對小曦的妒嫉使她崩潰…… 這是我的悔,但是命運的無可改變卻是我的恨。 我恨我天生背負這樣的悲劇,將周遭的人都捲入這無止盡的傷心漩渦:冉翎因我而癲狂、小曦為我犧牲了自己,而艾瑪席斯特呢?亦仍是一世又一世地受盡著折磨? 但當我之後把這一切和晨傾訴時,晨卻反常地若有所思了良久。 「你記不記得小曦曾經和你說過,你帶著這顆紫水晶要小心一點?」 我在停放小曦身體的冷凍倉庫大門外面來回跺步,回想著,「她說,或許我可以抵抗它的力量,但不代表我身邊的人都可以──等等,你的意思是,冉翎今天會變這樣,是它所造成的?」 「某種程度上是可能的,所有的力量都能夠腐蝕人心,開通魔鬼的五個入口。」晨點點頭,然後斬釘截鐵地定論:「冉翎──她──已經不是她了。」 「魔鬼的五個入口?」依舊,在他面前,我彷彿都不懂。 「她入了魔。」晨感嘆地搖著搖頭,「而你們剛剛則受了惑。」 「甚麼意思?」我不得不問,「她已經認罪收押了,這還不夠嗎?」 晨收起笑容,說:「記得羽裳那時喊她甚麼嗎?狄亞布羅,那是惡魔的稱謂。愛、恨、妒嫉、報復和慾望(Love, Hatred, Jealousy Vengence, Lust),是惡魔的五個入口。每一樣雖是相牽相連,但是對任何一項的偏執都足以使人墮落……暮靄之淚般的強力靈石,能夠增幅情感的波動,使靈魂更容易落入這五項情緒的掌控之中,因而入魔。從你身上沾染的氣味,我只能很抱歉地和你說:冉翎,已經入了魔……但那並不是才發生的事。她的心裡,早有惡魔寄宿。 「所謂的入魔,就是受魔鬼的誘惑而擁有魔心,靈魂墮落入魔道。所有的靈體中,關於魔類是最模糊不清的,就連他們的本體究竟是甚麼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們並沒有一定的陣營……有一種說法是,每個靈體都隱藏著魔心,也就是所謂的黑暗因子,寄居於所有意識之中,因為光明和黑暗本是一體兩面。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一旦入魔,靈體各方面的能力都會被激發,智能是最顯著的一項……而智慧的另一個說法則是──」 他看了我一眼,讓我猜想到了狐狸。 「狡猾。」我深吸了一口氣。 「沒錯,越聰明、越有心機的生物也就越狡猾。她的失心瘋、她的狂態、甚至連她的眼淚,都有可能是她的迷惑……」他搖搖頭,找了個地方坐下,「你剛說她已經被收押了,不過,直覺告訴我這並非結束。」 聽了這些,我心中也開始有點忐忑不安,「魔的目地是甚麼?」 「沒有人知道,但是魔心能誘發潛在的靈能力。強大的力量再加上個人的執著,會使人盲目、瘋狂,靈體本身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最後完全失去自我;然而,不單是人,只要有自我意識的靈體,都有受誘的可能……可能是人類、可能是墮天使、也可能是正天使──墮入魔道而成為真正的魔鬼。」 我抱著頭,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辦法救她嗎?」 聽得我這樣問,晨只是長嘆一聲:「救人且需人自救,她若是執意不悔,那任誰也無法救贖──」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驟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我定睛一看,發現羅平正朝我狂奔而來,頓時,我的心不禁一冷。 難道……冉翎…… 他人未到,咒罵卻先至:「那婊子逃了!」 我抓住他肩膀,好不容易穩住他身子,他則是氣喘如牛,一手搭著我的胳臂,氣鼓了腮幫子,繼而又重覆一次:「那婊子逃了!」 接著,他又一連罵了好幾次粗話,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你們警局是幹嘛的,關起來的人都能給跑了?」 羅平盯看著我,看來像是想講甚麼卻講不出口。 「她怎麼逃的?」 「色誘。」他沒好氣地吐出這兩個字,又白了我一眼,「你知道她是個美女。」 一時我也傻住,只能同樣沒好氣地取笑他:「不會是你吧?」 羅平轉著眼珠子,咕噥著:「我沒那個好福氣──」 我還沒意會過來他是甚麼意思,他已續道:「我們一名同事──雖然我本來就不喜歡他──被季冉翎帶入洗手間,在『做事』時,他『那裡』被折斷,當場慘死……隨後嫌犯從窗口逃逸,順道帶走了一把佩槍、兩個彈夾,外加一個警徽。」 他敘述這事件時,聲音是越講越小,看來警局裡發生這事可讓他也蒙羞,更不難想像讓媒體知道後會被傳得多難聽,「該死的色胚,警局的臉全給那小子給丟光了!」 聽完他的話,我十足是呆了好一陣子,心裡又是難過又是心酸,想不到冉翎居然真的如此,將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出賣給了惡魔……我看了晨一眼,頓時了解羅平為什麼會在這節骨眼上跑來找我: 「你認為她會來找我?」 「十分鐘之內,我們就可派遣一組專業的特勤人員到此;由於上面不希望這件事傳出去或鬧大,所以希望你能答應讓我們『保護您的人身安全』、行個方便、光明正大一點。您的家人那邊,我也已經請人特別保護……」他望著我,有點乞求的樣子,說:「我看得出你們八成不是甚麼尋常人物,或許根本不需要保護……可是這件事對我們來說是個奇恥,務必要在最快時間內將嫌犯抓回!」 心裡不知道是甚麼感覺,想笑也不是,想哭也不是。羅平的話我並不是不在意,但是,此時我只知道小曦死了,冉翎入了魔,葉家雙親痛不欲生,而艾瑪席斯特也下落不明……突然間,我覺得這個世界好煩躁、好惹人厭! 現在的我,只想靜靜陪在小曦身邊,甚麼都不要再去想。 如此,我關上了自己的心門,拒絕任何人事物。 我淡淡對羅平一笑,「她要來,就讓她來吧,我只想待在小曦身邊。」 「席凡?」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現在,我只想有小曦陪著,至少,讓我和她好好作個告別,好嗎?」我努力地一笑,但捧著心口,只感覺到心死,不再有希望,「之後的事情,就等之後再說吧……」 再也不顧所有的事,我走入陳放小曦屍身的冷凍倉庫中,讓厚重鐵門關上的同時,分劃這只屬於我和小曦的平靜伊甸園。 ※ ※ ※ 不管她聽不聽得見,我只想和她說再見、再見她最後一面── ──在溫暖完全離開她的臉之前。 門外世界的複雜與門內的單純,像是一種強烈的對比,就如同她以往在我身邊一般,只要有她,一切都顯得簡單快樂……她是我面對這世界的勇氣與扶持,如今她走了,我又該怎麼樣面對這有罪的世界呢? 眼前的她,就如此靜靜地躺在一角,遺體尚未放入冷藏箱中。 外面正值陽光最烈的午後,記得窗外那刺眼的光亮,割破了昨夜的美好,硬生生地將她的生命劃下了休止符。她是一個影子,艾瑪席斯特的影子,但是並不因為如此,我就能好過一點。 對我來說,小曦就是小曦,絕無可替代的──她自己。 我輕輕掀開蓋住她的白布,在那蒼白乾澀的雙頰上,仍能發現隱隱的淚痕。我低喃著她的名,用我從未斗膽的溫柔語調,然後手指順著她的額頭,滑過她的鼻頭、點過她唇,卻猛然滯留──在回憶起前夜溫存的剎那。 「佳人美酒夜光杯,一生難得醉幾回……萬古千愁笑忘中,夫復豈有……何求未?」默默地,我再次吟唸,然後,看著她安然的表情,我不禁傻笑著,「夫復豈有……何求未……何求未?」 至少,我們曾經擁有……也至少,她現下已解開情感的束縛、人生的心酸,也不會見她再有愁容,就只是像現在這樣子優雅冰清,永遠以最美麗的遺憾,長留在我的心中…… 我真的很想就此放棄,頹廢地在此守著她算了,但是她唇角依稀的淺笑,卻彷彿像她仍舊在我身邊一般,用那甜美的聲音在鼓勵著我,要我永不放棄,永不向命運低頭……讓我由不得會心一笑。 「我知道了。」我點了點頭,記得這個承諾,而在我決擇自己未來同時,卻聽到一種很怪異的聲音,像是耳朵受壓時的耳鳴……唯獨受壓的是這個世界,低鳴的也是這個世界,然後所處空間裡,微微一震盪,隨即無聲息…… 當下也不覺有異,我只是告訴自己這是最後的告別,然後我彎下腰,在她唇上再次落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離開她唇之際,我的微笑,仍是忍不住挾藏著眼淚…… 「再見了,小曦……」我努力笑著,緩緩地直起身,將白布再次拉過她身子,然後靠在她床邊深深地呼吸,調整著自己的心情。看著她,我只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在這裡,因為從「這裡」之後,迷茫的未來,我看不見任何的光芒與方向……不過,時間永遠不會停,所以,我只能鼓起勇氣,毅然地去迎向前方的風雨……就在我轉身欲踏出離開的第一步之際,我右手腕突然一緊── ──宛若雷擊,一陣熟悉卻又陌生的酸麻感與苦楚,痛徹心房── 但也同樣地熟悉,在那的觸碰下,甚麼東西卻彷若甦醒…… 我吃驚地回身,只見她的身子突然彈坐起,一手按著胸,長長而急促地吸了一大氣,然後像隻離開水的魚,胸口隨著不斷地吸吐而上下起伏…… 「席……席凡!」 她叫喚著我的名字,雙眼裡的訝異與我相映,然後不禁猛咳了起來! 極度的震驚麻痺了我一切思考,不知所措的漫長數秒後,我這才回神,拉開喉嚨高喊:「醫生、醫生!」 恍然中,我有一種頓悟,好像自己改變了甚麼,讓命運的列車往另一軌道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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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