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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書》Book II:10 天使與惡魔
2010/05/07 20:56:43瀏覽472|回應0|推薦1
《天使書Ⅰ人‧間》 The Revelation of Angels - Vol.1 DESCENTION
by 羽蕭 Zephon W.

章節貳之十‧【天使與惡魔】
Book II : 10 - The Angel and The Devil



經過一陣手忙腳亂的搶救,醫師們終於將她的情況給穩定下來……可是實際上,手忙腳亂純粹是形容醫師的慌亂,她的「復活」本身,根本用不著任何幫助。只見在一片柔和的光暈中,她的身體被不知名的力量輕抬起,千萬光點一如星芒般在她的皮膚上閃爍,彷彿她就是宇宙。身上所有的傷口就在眾目睽睽下快速修補,甚至連個疤痕都沒有留下,使得在場的醫生和護士們都跪了下來,雙手抱十,直呼這是「神蹟」……而她,卻是在病床上又睡了一整天後,神智才悠悠轉醒。

但,在她睜開眼的霎時,我就知道,她──

──不是小曦……

然而,我的靈魂卻產生了一種共鳴。

彷彿第一次感受到甚麼才是真正的滿足和喜悅,像一首朝陽般和昫的聖歌,在我血液中澎湃,快樂,擁有了實體,一如毛毯般將我緊緊裹於其中……這撼動人心的歌曲更昇華了我的靈魂,連身體都因無法承受而不禁顫抖!

「你們……是誰……」才甦醒的她朝我們巡視,眼神如似蒙上一層水霧,但在她的眼裡,卻有一種情緒在躍動著,像是迫切又不知如何表達的欣喜──就好比一個孩子在聖誕節的早晨,迫不及待拆禮物的那份喜悅。

晨看起來是同樣的歡喜,「妳記得甚麼?」

想起我剛甦醒時,醫師也是這樣問我,她的臉上這時也出現同樣的疑惑, 悵然若失,答不出個所以然。親身經歷的我自然知道她的記憶仍在調適中……天知道對一個曾經擁有天軀的純然靈體來說,人類的生命型式與軀殼是個多笨重的負擔!

「妳記得妳的名字嗎?」

她輕輕閉上眼,不經過思考而從唇中跳了出一個音節:「艾……」

她由不得一頓,紫色的眼眸在迷惘中微微黯淡,但是,當她看見我的時候,眼裡的迷霧彷彿被風吹開,眼神一盪,瞬時,在光的折射下顯得鮮明而透澈、堅定而瞭然。

「我的名字是──艾米!」

我們的四目相對,眼神彷彿穿透對方的靈魂,一股喜悅霍然成形,我心裡更是一陣撼動,只覺千百萬種情感翻山倒海地湧來,像那宿世愛恨的決堤,傾注在只懂得今世的我身上。人類脆弱的身體抵不住這般情感的澎湃,因而在同一時間,我和她的淚水都滿溢……

「你們倆好好敘敘舊吧。」這一切當然都看在晨的眼裡,他輕輕一笑,拉著羅平離開。

而我,在晨離去的瞬間,突然感覺這房間變得好狹窄、好狹窄,窄到甚至讓我難以呼吸。胸口中不知是哽住了甚麼,靈魂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急迫,身體卻無法動作……只見艾米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淚水打溼被單,眼裡天真的盡是困惑,不懂得原由。

「為什麼……我見到你,有一種好痛、好痛的快樂?」她翻手捧著淚水,不自然地扭動著這生硬的身體,想要朝我靠近,「這就是眼淚嗎?我不懂、我不懂,這是甚麼樣的感覺……」

那是一種甚麼樣的感覺?

就像是在長久的黑暗旅程末端,終於見著了光亮;好像追逐了億萬年,終於相擁的月亮和太陽;好像被神所分開的兩片翅膀,終於重逢在地獄天堂……當兩個心跳合而為一時,那首次的跳動;那胎兒離開母體時的哭喊──

「我記得……我夢見你,在那永恆的時空,縱然我不懂得夢……」

她開口,撲朔迷離的話語,字字痛徹我心……那樣的煎熬,只有我明瞭。

「從我擁有天軀、獲得名字之際,我就聽到你在我心深處不停呼喚……我知道我願意為你扛上逆天之名,願意為你與世界為敵,可是,你究竟是誰?」

置身於同樣的迷惑,我無法回答她,她卻捧起我的臉,深情望入我的雙眼,想要從我的眼裡找到那彼此牽引的靈魂。

「你,究竟是我的誰?」

她流著淚問,那種被困在迷宮中,焦急卻找不到出口的慌張盡曝露於她的紫瞳裡,如此無依無靠,任誰見了都心酸……但是,在她的注視下,我卻突地心痛,只能驀然地撥開她的手,別過頭去──

──我無法、無法面對這擁有著小曦面貌,卻不是小曦的她……縱然在這極度喜悅甚於言語的同時,那股失去感卻更顯突兀,空洞於我所處的時間與地點……我的兩個身分彷彿狠狠地被切開,只擁有今世情感的「我」,被孤立在一個無形、無體、無際的冰牢中……

「席凡……」

突然,她輕喚的名字,用著一種深深眷戀的語調。

我抬頭回望,卻在這意想不到的瞬間──冷不防挨了個巴掌!

我睜大了眼,驚訝地合不攏嘴,只是傻眼地看著她從病床上翻跳起身,雙手往腰際一叉、鼓起紅紅的腮幫子、嘟起小嘴,就開口大聲罵──

「你‧這‧騙‧子!」

她頓時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原本的幽沉與惆悵完全消失,取而替之的是極度的嬌媚和任性……然而這個語氣和神情,卻讓我倍感熟悉……

是小曦……

是小曦!

在驚為天人的駭然中,我不禁驚呼,而「她」正朝我大扮鬼臉──睜著一雙如墨般的靈動大眼……

「啊啊!」我指著她,張大了口,講不出話來。

「耶嘿?」小曦學著我的語氣,朝我眨眨眼,「想我嗎?」

我急忙抓過她的手,在極度的喜悅中顯得有點想哭。

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我忍不住緊擁住她的身子──但是她卻趁機擰住我的耳朵,再次漫罵著:「你這個大騙子!」

「啊?」

八成是我現在滿臉鼻涕淚水,被擰住耳朵不敢亂動的蠢樣把她給逗趣了,她終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居然還在我的鼻頭輕咬了一下,這才說:「你自己明明承諾我永遠不說再見的!這食言的騙子,居然敢騙我,我當然連死了都要回來討個公道!」

我只能傻笑,見著她的欣喜,將我所有的腦功能都癱瘓掉了。

她這才鬆開了手,突然反常輕輕回擁住我,感觸良深地在我耳際低語:

「席凡,謝謝你愛我。」

她的聲音輕柔,像是沙灘上的陽光般,帶著一種暖洋洋的氣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依稀嘗得到海水的鹹。她環抱著我的手,在又一個緊擁後終於一鬆,隨著身子一縮,順勢依偎在我懷中,輕聲說:「相信老爹已經和告訴你關於我的一切,但很多,我也是在艾瑪席斯特降生後,才知道的……我是她的契靈,也是她靈魂的一部分,沒有自己的靈魂,卻以她的靈魂為靈魂。原本,她應該會在降生於這身體的同時,將我納入她靈魂之中,回復成為她的一部分,連同我這十幾年在人間的經驗……然而,她卻選擇保留我意外衍生的意識……而她現在也還不是『艾瑪席斯特』,只是在天堂被洗去記憶後的『艾米』……」

有聽卻沒有懂,我仍是迷惑。

她笑笑,雙手交疊在心口,又說:「我現在和艾米一起寄宿於這個身體中,我所感受的她也能感受,我也能如此感受她的一切……我將用我在人間的經驗,來引導她熟悉這世界的步伐,直到我們兩個慢慢地合而為一,自然地同化。拾回原本的記憶,再也不分彼此……就像是對你的愛、你的──艾瑪席斯特。」她頭輕輕一仰,靠上我的肩,如似有點倦怠。

「只不過……要暫時委屈你了……」

「委屈?」

「你很快就會懂了。」她鬼靈精地一笑,然後也不管現在是甚麼場合或時機,她貼近我的臉,那粉紅色的唇瓣輕張,半瞇半閉的雙眼裡更盪漾著一種嬌媚的神色……頓時,我也不禁忘記身處何處……當她的唇幾乎就要吻上時,她卻意想不到地一回神,睜著一雙紫藍色的天真大眼,凝視著癡呆的我──

──瞬間,一種莫名的尷尬入侵……

「妳……該不會是……」

「艾米。」她對我點頭一笑,但那透澈的眼神,頓時籠上一層迷濛的疑惑,「你想吻我?」

我還沒能來得及反應,她的唇已主動地印上了我的,那個吻彷彿熟悉,卻又陌生,然而那美妙的滋味,不禁使人癡醉……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那幾秒鐘如一世,或一世如幾秒的之後,她終於鬆開了口,不自覺地深深喘息著,不能自己……但艾米那微微泛紅的臉上,卻更是茫然。

「這是甚麼樣的感覺……為什麼,她會要我這樣做?」

她的眼神,就像一隻初生的小貓般天真爛漫,然而她的人,則像隻新生的吸血鬼,為第一滴血所著迷。她不自覺地舔著上唇,再次煽情地朝我貼近:「我……我能再要一次嗎?」

現在她的情形……或許就是所稱的雙重性格,而艾米口中所言的「她」,想必是退隱於潛意識裡的小曦──而小曦,似乎就算隱伏在潛意識中也能夠和艾米有所連繫,甚至影響艾米的舉動……就像是,剛剛驅使她親吻我一般……

晨曉曦,妳……最好給我記住!

當我在心裡如此大喊時,正好在艾米眼神的餘光中,依稀見著小曦對我惡作劇後的勝利神情,但在這同時,艾米的唇又已吻上……

卻在這個時候,門上很不識趣地傳來兩聲輕敲,隨即,羅平像是被抓包的小偷般,心虛地探頭進來,見著我和艾米兩人親暱的瞬間,神色不禁有點尷尬,卻又更為難在自己的不得不打岔……

「以翔,這邊有點東西你應該看看。」



※          ※          ※



「你要我看的是甚麼?」

凝著監視房裡其中一個小螢幕,我看著兒童病房的黑白畫面,卻不知道自己要注意些甚麼。羅平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慢慢轉動著錄影畫面的時間輪軸,隨即,一名穿著護士服的女子出現在螢光幕上,神色自如地走到病床旁,幫身上插滿管子的幼童蓋好被子。

「這是半夜兩點四十二分,兒童特別看護病房。」羅平看我一眼,又快轉了些許,直到時間上標出兩點四十四分,而此時,只見那護士將布簾放了下,無意間遮擋住床上的幼童,並自顧自地開始整理。

這時,我真的有點按捺不住性子,但還沒開口,螢幕上卻突地閃動,抓住了我的注意力;護士像是被甚麼嚇般往後跌退,撞翻一堆的儀器與雜物──

雖然那只不過是個不過十五吋的黑白螢幕,畫質更是模糊,但任何人都看得出她是瞬間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然而,兒童病房內又會有甚麼如此可怕?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禁油然而生……

接下來,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時間記錄突然跳成亂碼,螢幕如跳格般閃動,只能依稀瞧得出那護士站了起身,又驚又怕地在和誰對講話著──

──就在這時間,螢幕突然一片雪花,甚麼都看不到,但這雜訊也只維持了不過短短幾秒,螢幕又恢復正常,正好拍到那護士像是若無其事般離開了房間,而儀器等等正好好地放在那裡……彷彿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們,就巷是被攝影機給開了玩笑。

「這是很怪異的一件事……」我足足呆了一秒,這才深吸一口氣站起。羅平側著頭看我,一臉等著我發表意見的樣子,但我只是搖搖頭,「我很願意協助你,但是我看不出這件事和我有甚麼關連──」

羅平突然發怒似地將我按回座位,隨口一句粗話,然後將錄影倒回護士離開的瞬間,熟練地操作著一旁看似從警局搬過來的器具,將那停頓瞬間的人影放大、銳利化,再以他一貫的大動作,敲著那十五吋的螢幕,沒好氣地大聲說:「你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再對我說和你沒有關連!」

我不用告訴他甚麼,因為我的反應已經明確──

──天,那是冉翎!

「是季冉翎小姐沒錯,一個多月前的她。」他苦笑一聲,癱在椅子裡。我則是不可置信地搶過身去,將錄影重新再播放了一次,最後,將它停止在冉翎驚嚇的瞬間,不自覺地問:「晨,你已經看過了?」

「我看不見,你忘了?」

在角落的晨笑了笑,而讓羅平回答:「是晨建議我向院方要求任何關於季冉翎小姐『行為有異』的資料,這份影片,也是我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當然,院方本身極為不願公開這件事。」

我點點頭,知道這般詭異的事情要是讓外面知道,不管結果是如何,對這間醫院的風評肯定只有負面的影響,更不知道會引來甚樣的風波。

羅平又繼續說:「這很可能是能季冉翎小姐犯案的動機和關鍵,只是我們復原不了出問題的片段……就算沒有影像,有聲音也是好的,可惜我不是專家,能做到的也只有將影像清晰化……看來我只好拿帶回去找專業人員看看了。」

他頹廢似地聳聳肩,才正想伸手去將錄影的備份光碟退出,但一直坐在我身旁沒開口的艾米,卻突然直指著螢幕上的跳動的雪花──

「我聽得到。」

我們一齊往艾米望去,我帶著疑惑,羅平則是不以為然,但還輪不到他能說甚麼,艾米全身頓時發出淡淡的瑩光,每一寸皮肉,都像是毛玻璃燈般泛起一種極為溫暖的光暈。相較之下,她藍紫色的雙瞳此時則更是明亮有神,使得羅平不禁張大了口,陷入一種半失神的呆愣狀態。然後,一串不屬於艾米的聲音從她喉中跳出,突兀地打破了沉靜──

那是冉翎的聲音!

先是一聲驚恐的驚叫,接著,艾米便隨著影片重現了冉翎當時的對話……

但與其說是對話,不如說是冉翎的自言自語、或是──

她與心魔的對答。



  §



「呀,妖怪、妖怪!」

「你、你是甚麼?不要!離我遠一點、離我遠一點!」

「甚麼?你說甚麼?」

「……」

「不行……你,你是魔鬼,我不會把靈魂賣給魔鬼的!不要來誘惑我!」

「主呀,請庇佑我……我的主、天上的父,請保護我遠離魔鬼的侵害……」

「……」

「嗯?」

「你是說……真的?」

「……嗯。」

「我、我寧可入地獄,也不願歸屬於沒有以翔的天堂!」

「……」

「好……只要能得回以翔──」



  §



螢幕頓時又恢復正常,正好播放著冉翎離開病房的畫面,艾米也坐回我身旁。羅平則不知是嚇呆了,還是嚇傻了。只見他額頭冷汗直流、兩眼呆滯,半張的驚訝嘴形還凝滯著,灰白的臉色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喉際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怪響聲,好一段時間之後,他才用著發澀聲音呆呆地問:「妳是怎麼做到的?」

「它被靈能影響,強制將影片的內容封印,但是封印的強度並不高,所以我的靈力可以讓我在不解開它的情況下,直接讀取內容。」艾米如是說,而羅平的神情真的可稱得上是一臉的問號。

「啊……妳說甚麼,可以再說一次?」羅平問。

我不能說我的表情會比羅平好看多少,但是至少艾米所言我能夠理解,縱然這件事是如此的詭異,要看著她的眼睛,就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那是她的獨特。我低嘆一口氣,心中像是有把刀在割:「冉翎,妳竟然真將自己出賣給了魔鬼……」

「席凡,這不是該自憐的時候,入了魔的她,已經不是冉翎了。」晨沉聲道,他的聲音,始終有種能夠打醒人的力量,「小曦沒死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我們現下該做的事是趕緊離開,因為艾米剛用了她的靈力,相信正天使們很快就會追來了!」

「天使,啊?」羅平莫名地抬頭問,卻仍是被忽略。

「我們要快點離開這個世界!」

「等等,離開這個世界──你是說離開人界?」我由不得站身,眉頭一皺,大聲說:「你沒和我說過這件事!」

晨只是淡然地答:「在確定艾瑪席斯特降生前,這些事情沒有必要講。現在,你已經知道了。」

被瞞騙的感覺使我不禁有點惱怒:「甚麼叫沒必要?這事你早該和我講清楚,再說,現在我也不可能丟下冉翎不管──」

「艾瑪席斯特和冉翎,對你哪一個重要?」晨指著一旁的艾米,繼續道:「要知道她在人界多待一秒鐘,就是多一分被抓回去的危險,難道你願意和她再被拆散於世界的兩端?」

晨的話是殘酷的,卻讓我無言,縱然心裡有所不平,但也無法反駁。

我看了艾米一眼,在她的回望中,我也見著她對於分開的恐懼,我心深處亦深深感受到那前世、前世、再前世所累積成的傷口,在靈魂中隱隱作痛……

「等正天使找到她,一切就太晚了!」

艾米突然貼近我,緊緊環抱住我的手臂,迷濛的雙眼失焦地望向天花板,好像有甚就要掉下來一般,「他們來了!」

我不用發問,也能從晨突然機警的神情看出她指的是誰。

晨像是一隻獵鷹般,聚精會神地聆聽著甚麼,進入一種戒備狀態,卻不料羅平突然發瘋般大喊著:「天!誰來告訴我你們究竟在說甚麼!」

「走、快走!席凡,快帶她走!」晨大聲一喝,伸手抓過羅平就把他給拉了出去,此時我也驚覺還是先行動、少發問,於是也緊緊牽住艾米的手,一同奪門而出,跟上晨與羅平。

羅平好歹也是受過訓練的優秀警官,只見他一回身,俐落地脫開晨的手,然後隨之跟在他身邊狂奔,一臉對這個盲目老人的訝異,卻絲毫不落於人後,更還不忘回頭,以異樣的興奮對我問:「你們究竟何方神聖?特異功能人士?忍者?乩童?天啊,東方人實在太神了!」


乩童?這詞他從哪聽來的?我乾瞪他一眼,心想要是和他說我們就是聖經中的「天使」,和東方神秘學一點關係都沒有,包準他腦袋會停擺!然而我根本沒時間回答,只是緊抓著艾米,跟著晨拐過一個又一個彎,卻在某個轉角後,驚覺晨和羅平的身影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氣中一般,不留任何痕跡……

放眼望去,走道在我的腳底下朝四處無限延長,彷彿世界也被愚弄,長直的走廊竟在遠方轉成彎道,所有的直線交纏成線圈,但同時,走廊卻依仍長直、直線亦不曲不折──

──如同走入愛麗絲的夢境般,虛實被顛覆,眼睛學會了說謊……

眼見醫院變成迷宮,我心不禁一冷,好在艾米依然在我身旁,十指也依然交纏。

「禁錮空間!」艾米驚訝地看著我,「我們走入了結界!」

「妳破解得了嗎?」我問,艾米卻搖搖頭。

「這是專為了抓我而設置的。」

我看著她,在她額頭點下一吻:「不要怕,我們一定出得去的。」

她也環抱著我,對我點頭一笑:「有你在,我不怕。」

她的笑像是給了我勇氣,掩蔽了對於失去的恐懼。我認定一個方向,執起艾米的手,再次提足,但才奔開幾步卻驚覺左肩上一沉,彷彿被誰給抓了住!

我一心急,就想掙脫,卻聽到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席凡,不是那邊!」

然後我身子被晨往後一扯,當我站住腳而回神之際,剛好看見電梯的門在我面前重重地關上!冒著冷汗的我回身見著了晨和羅平,這才歇了口氣,然後四人一起搭著電梯緩緩往一樓去。

「你們等下抓牢我的衣服,不然又會誤走回結界裡!」晨大聲吩咐著,回過頭面向電梯門,自言自語了一句:「用這種東西想迷惑老子,真是個侮辱!」

我望著晨,突然想起他雙眼看不見,障眼法對他自然沒有用。我又看了羅平,只見他一臉驚駭地回望著我,卻是無可奈何地抓著晨的袖子,那眼神彷彿是在求我為他一解迷津。在這短暫的歇息之間,我突然覺得他真的很可憐,為了一樁刑事案件而捲入這場牽連了三界的糾紛中,卻沒人能幫他搞清楚狀況……

「鐺」的一聲,電梯的鐵門緩緩朝兩側滑開,外面依然是無止盡的長廊,我們咬緊牙關跟著晨奔走著,在看似不可能的地方轉彎,有時穿入牆中,又有時走出窗外,而四周的景物則隨著我們一次又一次在牆內牆外穿梭,漸漸恢復成正常的空間。我仍不敢有絲毫鬆懈,只是緊抓著晨的衣角,但在跟著他奔馳的同時,卻察覺他背部似乎有兩道像是疤痕東西,透過衣服而隱隱泛著紅光……

那是……翅膀?

突然間,我的耳際傳來一聲悶響,這才發現我們站在醫院外面,看似已經走了出結界。

「我們出來了?」

晨點頭確定了答案,但在我們鬆開他衣服之際,卻出其不意地在我們三個人的眉心各點了一下;瞬間,我只覺得世界好像暗了一暗,又察覺不出有甚麼不同。

「你做了甚麼?」羅平是第一個發問的。

晨並未回答,只見他十指交握,伸出姆指和小指,將姆指對姆指、小指對小指,然後抵著他自己的下巴,在眉心之間也點了一下,這才答道:「我暫時抑止住靈能的波動,這樣他們就不好找我們,唯一的缺點是我們將暫時和凡人無異。」

聽了他的話,我和艾米都不自覺朝羅平望去:如果我們都是靈能者,需要這樣才得以藏匿靈氣,那羅平呢,他不只是一個尋常的人類?一臉無辜的他,正皺著眉不解,搞不清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晨則簡單對我和艾米解釋:「每個人都有靈能,只是不多人能控制。」

「現在呢?」我無奈地聳聳,想問接下來的「計畫」。

「買機票到邁阿密,我們去亞特蘭堤斯(Atlantis)。」晨對我示意這不是問問題的時候,然後轉身對羅平以半命令的口氣說:「羅平警官,感謝你所做的一切,不過你現在可以走了,希望你對今天的事能守住沉默。」

「走?你要我走去哪!」羅平有點像是在生氣,「季冉翎我也沒抓到,你們是唯一的線索,我讓你們走,你要我怎麼和上面交代?」

「那是你的事。」

晨冷冷地說,然後背過身,抓過我和艾米就大步離去,也不理會羅平在後面的叫喚……然而,就算他再怎麼不想聽他的嚷嚷,似乎有句話倒是中聽的:

「我代表警方與國際刑警部,無論你們要去哪,有我在會簡單得多!」

聞得,晨不禁停下腳步,微微一側臉,問:「你是下定決心要當個拖油瓶?」

羅平見得他的話有作用,不禁一挺身:「我就是要跟著你們!」

「確定不後悔?」

「管你們去地獄也甩不掉我!」

「那就快去弄機票吧,頭等艙,謝謝。」

晨似笑非笑地說,而我則是有點哀怨地看著羅平……

我有種感覺,相信他絕沒想到居然會一語成讖。



※          ※          ※



在機上數小時的飛航中,我總算有時間能和羅平好好地解釋一下大致的情況……當然,我必須刻意省略掉那些一般人難以接受的事,例如我、晨、還有艾米的真實身分……但這並非容易,光是想和他解釋艾米不是小曦、小曦不是艾米,只是她們現在共處於同一個身體內,就費了不少的力氣──

「你的意思是,晨小姐有精神分裂、雙重人格?」羅平聽完我第三次的解釋,終於達到這自以為是的結論。我頓時只感到全身無力,長嘆一聲後,就任由得他去想了。

畢竟,這是他所能夠理解的解釋……

只是,我卻沒料到他居然會跑去和艾米擺出一付很同情的樣子,還真情流露地和她說:「晨小姐,我相信有以翔和我們,妳很快就會好的!」

艾米仍是勾著我的手,對他只是淺笑:「我是艾米。」

我突然想到他仍是叫我以翔,想想,也該是時候要他改口:「羅平警官──」

「我們都那麼熟了,就叫我羅平就好。」

我一呆,沒想到他居然反客為主。

「羅平……嗯……請你以後也改稱我席凡,其實我不是……」

我話還沒說完,他又已經睜大了眼,皺起眉頭,並以同樣關懷艾米的神情看住我。

「唉唉唉,難道你也──」

在我狠狠的瞪視下,他總算是把沒講完的話吞回肚子裡,只能訕訕地咕噥著:「好好好……席凡就席凡……」

也不想理會他,我吻了吻艾米的手背,在她耳邊講了幾句話後便移去晨的旁邊,而晨似乎知道我想問甚麼,一如以往般比我先開口:「我們先要去邁阿密,再從邁阿密海灘往大西洋海前去──」

「難不成要去百慕達三角地帶(Bermuda Triangle)?」我沒好氣地問。

晨則是像對小孩子般溫柔一笑,更正了我:「是古嶼亞特蘭堤斯。你,知道亞特蘭堤斯吧?」

「那不是神話?」

我不禁問,晨則是哈哈大笑:「有多少事情,一般人都認為是神話呢?天使、墮天使、創世神?你知道不知道聖經中的巴貝城(City of Babel)是怎麼滅亡的?」

「是神由天降下的火燄毀了巴貝城,但考古學說是隕石……」我簡單答,卻迷惑,「可是亞特蘭堤斯不是沉沒於海底嗎?」

晨點點頭,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所以詳細地替我解釋:「隕石墜落所造成的地殼震動和移位,導致亞特蘭堤斯在一夜間沉入海底,而那滅世的大洪水(The Great Flood / The Deludge)更湮滅了一切它存在過的證據。」

「你是說,聖經裡的巴貝城和傳說的亞特蘭堤斯是同一個地方?」

「你以為世上真有那麼多巧合?」晨又繼續笑著。

我仍是感到困惑,「可是它不是已經不存在了?」

晨躺入椅子中,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它不是不存在,只是沉到了海底,這是你自己講的。」

他沉默了半晌,彷彿在考慮著甚麼,隔了一陣子才靜靜地和我敘述一個古老的往事:「你知道,我是親眼目睹這場浩劫的天使之一……唉,西元前九千年,那可是距今快一萬兩千多年前的事了。巴貝城的滅亡,其實不只是因為當時人們妄想登天,興建了一座直達雲端的巴貝塔(Tower of Babel),而是他們成功拼湊出從前看守天使所留下來的古知識,建造出那不應該存在於人類手中的空間門……」

「空……空間門?」

「能夠打開神於這世界的封印,穿透空間,到達神之領域的通道。」晨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回想,然後才繼續說:「就在巴貝塔塔頂……雖然神後來用『歧舌』讓人類產生不同的語言,擾亂了溝通而無法將塔完成,但是仍為人類的狂妄感到憤怒,最後,祂才決定將一切毀滅……但縱然是無所不知的祂或許也沒料到,巴貝塔和亞特蘭堤斯大陸毀了,那空間門卻仍在──在那萬尺深的海底,也就是我們通往地獄的門窗。」

「它不是通到神的世界嗎?」我問,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因而不禁一顫……傳說中,墮天使君王路西法,是被逼落天堂邊緣,掉落了九天九夜才摔至地獄……這麼說來……

晨點點頭,一手扶著額頭,語重心長地嘆道:「沒有錯,不過,第四世紀時,羅馬教皇為了不想讓世人知道天堂和地獄相連,因而產生質疑,所以將絕大部份有此資料的文書給盡數銷毀、或列為『偽典』,也為了不讓人類崇拜天使,更將天使名從文書中刪除。經過無數抄錄與竄改之後,終於編制出現在的『聖經』……欸……宗教或是天使之書,在經過戰爭、奪權和政治的千年後,早已失去原本的樣子了……」

晨的話值得好好咀嚼,畢竟,這樣的言論十足可以被冠上「異端份子」或「異教徒」的罪名,然而,晨卻是真正的見證者。我沉思一陣子,突然想到羅平之前的話,不禁又問:「我們真的要去地獄是吧?」

晨突然直起身,狠狠在我頭殼上一敲,大聲說:「不要讓人類的無知造成你的誤解!它原本的名字,可是高貴的『伊甸』!是第一個由神所造出的世界,只後隨著亞當和夏娃的放逐,才淪落成為了無名的『天使之獄(Prison of Angels)』。地獄,只是人類的誤解……無知變通識,還真是要命!」

聽得他此言,我心中埋藏良久的一個疑惑突然茅塞頓開,因而不禁使我怒氣上揚:「你說過,小曦只是為了迎接艾瑪席斯特的一個身體,而你的使命,其實僅是送艾瑪席斯特回家吧──利用我?」

晨看透了我的氣憤,卻輕輕拍著拍我的肩膀,柔聲說:「我親愛的席凡,你還不懂嗎?只有你的身畔,才是她的家。」

我一愣,才剛有所領悟的問題,又像是被裝回了盒子裡……我仍在反覆思考著晨的話,也不知道羅平是甚麼時候湊了過來,插嘴就問:「地獄?那不是惡魔的所據地,還有恐怖的魔王撒旦?」

聽到羅平這樣說,突然間,我懂了晨所謂「人類的誤解」和「無知變通識」是甚麼意思:地獄,對人類而言,早和撒旦與惡魔劃上了等號……

而我,幾時也學會了人類的不明究理與偏見呢?

此時此刻,我只覺得很累、很累,甚麼也不想再想,因而只默默起身與羅平擦肩而過,回到我原本的座位。當艾米將頭靠上我的肩時,我聽得晨似是而非地吟唸著一段詩句,回覆了羅平。

那段句子,將永遠印烙在我的心中:



想起最後被判為魔女的聖貞德,她被活活燒死,在耶穌的十字。
告訴我,究竟誰該是惡魔,又誰,才是天使?





你說,你是個背負太多罪惡的人,十字架也洗脫不了血跡斑斑,
所以放任自己的心墮入黑暗,用遍體鱗傷可憐一丁點溫暖。
我說,你美麗一如天使般,無奈太痴心、太多情的天性使然;
你逃不開自我的譴責,囚禁一宿世,但血慾永遠不會淡。
你笑你自己苦不堪言卻無奈,那也許我該笑我自己,傻得可愛──
愛上一個美麗的惡魔,難道不夠悲哀?雙手俸上我的心,只換取你今夜的愛。
露出脖頸,只想讓你的臉龐有一點溫暖。
讓我成為你的人,今晚!
愛上一個美麗的惡魔,難道不夠悲哀?而我發現全世界,只有你的眼淚溫暖。
你吻我脖頸,只留下深深吻痕,訴說一段──
(愛上)天使(愛上)惡魔的悲哀……
想起最後被判為魔女的聖貞德,她被活活燒死,在耶穌的十字。
告訴我,究竟誰該是惡魔,又誰,才是天使?

──惡魔之淚(羽蕭)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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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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