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梅山堡
旭日東升,陽光照著風峒、雨岫猙獰的面孔。
「梅山筑姬,咱們又要見面了...殺!」
一聲令下,川嵐谷和霧崖的手下馬上蜂湧至梅山堡前破門而入,而梅山堡也非省油的燈,聯合秀月山莊的人馬和對方打得天昏地暗。
待雙方交戰一個多時辰時,梅山堡主伉儷、梅沐塵、秋谷軒分別拿著自己的兵器氣喘噓噓的站在風峒、雨岫的面前,一如楚河漢界,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筑姬,你老了。」雨岫冷笑著。
「哼,雨岫,你也差不多吧?時間來來去去就是12載。怎麼?還想跟我比嗎?」筑姬反諷回去。
「少給我心理喊話逞口舌之快!要嘛就比真功夫!」
「你敢動她一根寒毛就試試!」梅山堡主挺身護花。
「好!很好!梅山堡主!枉費我當年對你的痴心!」雨岫徹底的心碎。
「風峒,今日我要你為白浩正償命來!」秋谷軒殺紅了眼睛道。
「我還怕你不成?來啊!」
在僵持的同時,一片葉子飛落,雙方又陷入了膠戰,這時梅山堡主不察,竟遭暗襲重傷!
「老爺!」揮動水袖的瞬間又是幾名黃泉下的訪客,筑姬刻不容緩的奔至梅山堡主身旁。
「娘!你們先去一旁休息吧!」梅沐塵要和秋谷軒一同單挑風峒和雨岫,剩下的小嘍嘍便交給尚有力氣的母親。
「秋葉似刀!」武學造詣略勝一籌的風峒以獨派絕技重創了梅沐塵,一片片如刀鋒利的葉子,重重的削在對手的身上,劃下一道道的血痕。
秋谷軒欲上前幫助他,可惜雨岫馬上擋在他的面前。「想救人?沒那麼容易!」兩人頓時陷入無暇顧他的苦戰。
「嘔!」梅沐塵吐了口鮮血,心知五臟六腑已受創,但仍挺著拿劍的手腕,提劍快攻。
「哼!自不量力的黃毛小子。」風峒輕哼一聲,隨即又打了一掌出去,危急之刻──
「秋水嫣然。」白嫣跳入戰圈,以華麗的一招化去掌風。見她奮不顧身的保護自己,梅沐塵不知哪來的力氣又劃出一劍、一劍的招式。
「白嫣!你這逆徒!筑姬才是真正滅你族的人啊!」雨岫揮著染血的袍子嘶喊著。
眾人聽了漸漸收回各自的招式,似乎是在等著看一場戲一樣。
「喔?是嗎?看看這是什麼!」白嫣自懷裡抽出一張紙,射到雨岫手裡。
『這張不是我當初找不到的那封信?何時到她手上的?』秋谷軒疑問。
雨岫將信攤開:
『正月二十,與川嵐谷主談判破裂,我的娘子今晚頹倒在我懷裡,毒發身亡。
看著吾女睡容,像極曲月,我,決定為她討回公道,明日一早和族人一同殺上川嵐谷,以血洗血。
正月二十三,我犯下了一個錯誤,不該讓那無辜的人命喪黃泉,曲月,請你原諒!不是我不接那掌,是那女子一下就衝了出來,我愣住了,其實...那傢伙也是個人、也是有眼淚的,我心一軟,收兵回族。
(以下為血書)
風峒、雨岫帶了人來,吾族將滅,錯在吾、錯在吾的一時心軟啊!谷軒,勞你帶走嫣兒,走的越遠越好,別回來了...別回來...這個滿是恨的故土...
白浩正正月二十五絕筆』
「我錯喊了你這麼多年的師父,今日,我要你為我白族人血債血還!」白嫣一提氣,馬上和梅沐塵配合著圍攻風峒,絲毫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
這時筋疲力竭的秋谷軒越打越吃力,在撐不住的同時,梅沐塵「回首一劍」助了他,而筑姬也馬上上前輔助,一同與雨岫過招。
此時風峒的刀氣又至,快速的擊飛閃神的梅沐塵,又以上風之姿朝防備不及的白嫣發出致命一招!
「絕命九塵!」宏大的掌風捲起了風沙,直逼白嫣。
「不!」梅沐塵不顧傷勢的飛奔過去,可惜距離太遠終究晚了一步,只見白嫣閉上雙眼,心知躲不過,靜待四肢百骸的震痛...當她再次睜眼時,卻見倒地之人竟是風川嶽。
「川嶽!」風峒悲憤交織的抱起兒子。「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呀...?」
「爹...你的絕命九塵...還是跟以往一樣,威力十足...」風川嶽的嘴角開始溢出鮮血。
「你在說什麼呀...!傻兒子!」誰說梟雄不掉淚?只是未到傷心處,見重招瀕死的兒子,思及他是最後一個自己最重視的親人,不禁淚流滿面。
「呵呵...我跟母親是多麼相似?都是為了不讓您步入歧途而亡...別再殺人了...」發現父親的淚滴落在自己臉上,風川嶽似乎心滿意足,又道:「白嫣...,我風川嶽今生最後悔...的事,便是這輩子...注定與你為敵...」耳裡迴蕩著白嫣昨晚說的最後一句話:『如果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那苟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在他的心裡,早在當年母親挺身為父親擋劍的那一刻就清楚的明白,自己是父親今生唯一的牽掛,所以,他心甘情願、甚至是甘之如飴的為父親犧牲所有,更別說是...以微笑接受死亡,就像,死在心愛的人懷裡...他終於明白母親當時的想法了!
愛子的體溫一點一滴的流逝,就像當初他的愛妻也是死在他的懷裡一樣...最後,風川嶽放在胸前的手終於垂了下來。
「情月斬!」追在風川嶽身後的寒風又驚又氣的看著這齣人倫悲劇發生,他來不及阻止、也無能挽回,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樣朝風峒劃下重重一刀。
「峒!」雨岫一閃神,看到的竟是弟弟不躲也不閃的硬接下這招。
『情月斬?!』秋谷軒震驚於發招者的身分,因為情月斬乃秀月山莊密式。
「你沒有資格帶他走。」寒風走出叢林,冷冷的對背對他的風峒說。
「難道...爹做的這些...真的錯了嗎?這些...都不是你們母子倆想要的?不要金銀?也不要武功蓋世?」風峒自言自語的說。「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們...哈哈哈...」忽地仰天狂笑的風峒又道:「在我死前,希望你們能答應我一件事...請把我跟我的兒子葬在一塊...和我的妻子...」說完便舉掌自蓋天靈。
「風峒!」雨袖大聲哭喊:「他會死,都是你們這些人逼的!都是你們!」受不了這沉痛打擊的雨岫顯然已精神錯亂,瘋了似的亂砍,口中喃喃唸著:「殺死筑姬!殺死筑姬!」
見雨岫如此,白嫣無奈的將她反手擒了起來,並廢了她的武功,眾人見此一陣靜默。
寒風移動了腳步,跪在秋谷軒身前:「爹,不孝子少飄給您請安。」原來化名為寒風的秋少飄正是當年秋谷軒失蹤的大兒子,他將自己被風峒擒走後、又丟下山谷遭風川嶽救起的事說出,言明這些日子自己暗中調查風峒的一切,而當初那封告密函正是他所發出。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娘一定會很高興...」秋谷軒感動的扶起兒子,早就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可真是太好了!谷軒!」被攙扶的梅山堡主說。
「是啊!恭喜你。」筑姬也誠心的道賀。
「爹,孩兒尚有一事相求。」秋少飄道。
「何事呢?」
「我想厚葬風峒父子,不知爹意下如何?」他要親自把風川嶽埋了,這也許是他唯一能報答他的方式。
「嗯!你想什麼事好,就去做吧!」秋谷軒放鬆的說。
「終於結束了...」筑姬的臉露出老了十歲的疲態,慢慢的扶著秋山堡主回房。
白嫣感傷的站在宛若廢人的雨岫面前,這時身旁的梅沐塵輕輕握住她的手,柔情似水的望著她。
「你知道嗎?在師父騙了我以後,我原本是該恨她的,可是...我卻不感到如此,我覺得...自己好慶幸自己終究不是屬於那邊的人...」她的語氣已不再悲傷。「我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帶她去更好的地方把她安置起來,算是...回報她當年還願意教我這身武功的報答,然後,忘了這件事,因為忘了,才知道自己是可以繼續擁有的...」白嫣的眼裡泛著淚光。
梅沐塵抬頭望了望天空,道:「梅山堡的梅花每年都開的美輪美奐,我們能有一輩子的時間一起去賞嗎?」
白嫣一愣,回頭望著他,掙脫被梅沐塵握的牢緊的手,走到崖前眺望雲海,白紗飄舞在風裡圍繞著她,卻沾了一些血漬,梅沐塵趕忙上前,急問:「白嫣?」
「不了。」她緩緩回眸一笑。
『這是我看過最美的笑容了!』梅沐塵自忖,可也擔憂接下來伊人的回答。
「你留不住我的,在這個江湖裡,四處都是白嫣的容身之所,我們有緣再見吧!」白嫣走回師父身邊輕輕攙起她。「諸位,感激這段時間的照顧,白嫣無以回報,倘若有什麼難事就來『秋水忘塵居』吧,隨時候教!」她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可惜這些事情的出現讓她的一身潔白也沾上了陰影,對江湖開始有興趣的她決定進江湖裡闖蕩一番,見見未曾接觸過的人事面。對這突忽其來的逆轉,梅沐塵也心知這朵嫣然的花兒不是他想留便能留下的,但...這段時間的感情醞釀至今,他不想放、也捨不得放,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化成片片染上祝福的梅花瓣,落上塵泥,一如他這段感情的結束...
「妳...唉!」梅沐塵喪氣的到馬廄裡牽來一匹白馬。「這匹馬送妳了!」
「梅沐塵...」白嫣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別為我耽誤了你的大好前途,告辭了!」把馬韁交到她手上以後,梅沐塵便頭也不回的走回梅山堡,他這時候的心情,大概也只有他的拜把兄弟──莫孤錦能體會吧?
寒風替她把雨岫抱上馬,道:「白姑娘,你的冰雪聰明在下永生難忘。」
這時秋谷軒也走上前。「嫣兒,不管你遇到了什麼困難,秀月山莊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他緊緊將她擁進懷,人生無不散的筵席,離別的時刻終究來得特別快。
「義父、寒大俠,咱們後會有期!」夕陽照在她美麗的臉上,反射出走出陰霾的記憶。見騎在馬上飄揚的白色英姿漸行漸遠,寒風不禁嘆道:「這麼好的女子最後竟只能看她從眼前溜走...可惜啊!」
「呵呵...」秋谷軒拂的鬍鬚笑著。是啊!有哪個女子會像她走的毫無牽掛的?就算有很好的婚姻也寧可放棄?罷了!年輕人總要輕狂一下才叫少年嘛!望著她的背影為她默默送行,秋谷軒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一個嶄新的開始,未來的路...正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