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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慌‧女人‧風─【出軌】
2008/11/11 11:47:08瀏覽1761|回應0|推薦4

1‧找風的女人

不太了解為什麼我工作場所中的同事總是女性居多,就連我服役時營區裡的女人也遠多於男人。

在約莫十年前,因為工作上的機緣,我獲邀加入一個茶會,總算會裡的男生剛好比女生多了一名(有人說就是因為我的加入啦)。但很快的,不到一年間,這些男子或者到大陸工作,或者搬到別的城市,或者婚姻問題,竟然一個接一個雲消煙散,會中只剩下我一個男子。

日前,她們在其中一個會員Y的新店家開了一次茶會,剛好我把上個月另一位會員借我的【破天慌】(今年六月中在台上片,台北票房逼近千萬,導演是【靈異第六感】的奈沙瑪蘭)看完,正好借機還給她。

出我意料之外的是,這次的茶會破天荒不喝茶。原因是剛從普吉島玩回來的Y,因為在島上瘋狂地愛上腰果,回來台灣後怎麼配茶喝都不對,導致這次的茶會變成雞尾酒會。

我是少是民族中的少數民族不好表示「異」見,而其他女子竟然也跟著起鬨,還有人主動下樓提著一打啤酒上來「加酒」。這些在過去一個個在茶會表現的溫柔文雅的女子,那天一個個像瘋了般,最後乾脆跳起舞來。

我也跟著其中兩位亂舞一陣,後來實在感到血液循環得有點過度了,我悄悄地借著尿遁溜走。

從這個位在檳榔路的樓頂下來,不知是因為昨天晚上看【破天慌】的心理副作用所致,我竟然想起以前在一家雜誌社工作時,在資料上僅瞄過兩回的「恐怖文件」中的文字,怪怪地向我背後陣陣吹過來:‘新店市檳榔路後山,經多位當地耆老指證,二二八事件至白色恐怖期間,此處為國民政府軍隊執行槍決的墳場,粗估坑殺逾兩百人’。

我即便快步走到明亮的中正路,馬路上的風還是很大。我趕緊躲進一家丹提,叫了杯咖啡才稍稍舒緩心情──我懷疑她們很可能接下來就要脫衣服啦

沒想到才坐下不到十分鐘,就遇上丹提要打烊,我悻悻然坐車到公館,來到台大側門對面的咖啡街,才算避盡各種風頭。

這家咖啡廳裡掛了很多電影海報(不是挪威森林),裡面有一張是戴恩蓮恩把頭放在一個男人的那個地方的【出軌】(2002)。我聽著咖啡廳裡放的是一張我很熟悉的大提琴CD《玻璃珠遊戲》,還真愣了好幾下。

我一點也不覺得【破天慌】有何恐怖之處,它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二:隨樹飄搖起來的風,以及影片的大提琴配樂。兩個加起來是還有幾分詭異,但這片子沒拍好,所以我看完後倒也沒什麼心得。反倒是,在此咖啡廳一坐後,令我想起比較多的是【出軌】。

風,女人,進城,住郊外,出軌,以及我那年看這片子時認識的一位女子,她那像風般的「哦哦」口頭禪,是我至今覺得既性感又危險的個人語言。

2‧ 有風的女人

「可不可以把書拿出來,借我看看你買了什麼?」坐在對面的高大女人對我說。

她剛剛才對那個專攻德勒茲(1)的男人說,她是拿相機的人,已經有好一陣子不知讀書為何物了。在她這種看似「榮幸」的問句中,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多少有一點誘惑的味道。畢竟我們也才第一次見面哩。

「『銀幕上的壞蛋』、『你我都喜歡的爛片』。」(2)我把書拿給她,把書名譯成中文告訴她;乖乖地。

 

她的眼睛並不漂亮,鼻子稱不上挺,聲音比一般女生低些,但這時候我卻好像受到某種吸引力(似乎不是來自她)的召喚;經她這麼一說,我沒有招架之力地照著她所說的做去。

我把「壞蛋」與「爛片」,奉獻出來。她簡直就像個速讀家,書頁在她手中一如電影的膠卷,翻轉飛快。

「你喜歡讀這種書?」她突然用雙手把書緊緊壓兩隻手掌間,像怕它們飛掉,也有點像要把那兩本書壓碎。我想起剛剛在書店碰到的那個像一陣狂風掃過的女人,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壞」。

 

「這並不是我原來想買的。」我這時突然回想起來在她剛才翻動間,有風撲面而來;在我們剛才看過的電影裡,有什麼東西竄進我體內。

「哦哦!」書在她掌中不知不覺中給鬆放開來,她將書放到桌上,手掌貼著書面,輕輕滑過,脖子像小提琴手隨著琴音的揚起而悠悠傾斜出去。

真是喜歡她說「哦哦」的樣子,音色因此變得比平時柔暢得,好像停在地面上的小鳥振翅飛了起來。

先前大家在進戲院之前,相互自我介紹時,她聽到我的名字就這麼「哦哦」過一次,我猛然間還以為是另一個人的聲音。再聽一次,我有種很舒暢的感覺,好像可以站在雜亂又急促的台北街上,不憂不懼。

把自己用過的餐盤拿到廚房,順道就在那裡抽起煙來;煙抽到剛好一半時,她走進來,看到煙霧與我攪和在一起,「哦哦」的聲音就好像空氣中突然冒出兩顆汽球。這時突然看見她穿著一雙紅色的涼鞋,配上她那白色的皮膚,真是亮麗無比。

 

原本斜倚在洗水槽的身體,不自覺地挺直起來。

「你很喜歡笑哦。」她從冰箱裡拿出哇沙米後,把背靠在冰箱前與我相對。

「大家都在笑。」我將夾著煙的那隻手,伸進洗水槽,將原本只到她脖子的視線,仰了起來。她恐怕將近有180公分高。 

「你很喜歡看電影哦。」她自己也笑了起來。

「大家都喜歡談電影,」內心中一下子翻出許多俗念,卻沒平日那種俗爛之感,「有人特別喜歡看電影的書。」

我忍不住笑出聲音。這時老闆娘拿著一個大滷鍋走了進來,我跟她點頭,然後跟紅鞋子(內心中就這麼自然地,這麼稱呼她起來)讓出空間,一起走回座位。

「你覺得我們女人,真的都像戴安蓮恩那麼糟糕嗎?」她的位置給人佔了,她一點也不以為意地坐到我旁邊的空位來,臀部還在半空中,這個疑問句就丟了出來。我感到空氣中掀起一陣風。

「當然不是,」我將桌上的打火機旋轉起來,「第一,『都』不成立;第二,『真的』有待商榷;電影總是比較誇張,尤其是『糟糕』的那部份。」她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盯著我看,眼波流轉。

 

我腦海中不知為什麼卻突然冒出電影中,戴安蓮恩站在樓梯邊,氣憤地向後挺出,屁股與那年輕書商(3)做愛的場景。

「哦哦,你說得好像在翻書揀字。」她將筷子放進小醬碟裡,輕輕而不斷地攪伴,碟子裡面綠色的哇沙米在黑色的醬油中,形成綠色的漩窩。

 

我將一隻活跳蝦放進她的碟子裡,她想也沒想就把她夾進嘴裡,咀嚼中還一手拿起我的打火機,燃起我嘴上的煙。我感到右臉頰有風吹來,卻黏在左臉頰上。

以前認識幾個留法的,他們都喜歡沒事就上cafe;從輕鬆到嚴肅的話題,他們可以在咖啡陪伴下,像流水自然越過溪石般,天南地北地談論不停。她說她曾經去法國「遊學一下下」,「主要是在里昂,但每個禮拜都會到巴黎去;里昂感覺很像鄉下,很自在,但去巴黎也令我很快樂。」

感覺她的某些肢體語言對我,別有一種推波助瀾的作用。她的談吐易於給人一種無所顧忌的氣度,即使坐著都能對他人的內心,產生虎虎生風的動感。

 

這時有人遠遠對著她提起酒杯,她看也沒看桌上,一手拿起眼前的杯子(那是我的),一仰頭就把半杯多的啤酒倒進脖子裡。她左邊脖子上有一顆痣,在她將杯子放下時,隨即隱身在衣領下。

不知為什麼,忽然有種想要「跳起來投籃」的感覺。

 

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與她所謂「那麼糟糕的女人」之間,原本我所以為的兩條平行線,這時候,卻好像有了交會點,像兩條原本平行的鐵軌突然交會錯開了。

 

3‧ 風中的女人

我們看完【出軌】走出戲院後,我跟大家說我得先到書店找一本書(其實是去查Anne Rice 其中一本的一兩)(4),我請其中一個人帶路,到大家預先約好的店裡。那家店是我一個朋友開的,她從法國學戲劇回來好些年後,仍然有志不得伸,最近索性賣起咖啡來。

 

拐了一個彎進到書店,原來的書還沒找到,卻給一本叫作「男性的終結」(5)的書吸引住。才翻到〝常人以男子氣概來論斷一個人的男人味〞這句子時,隨即走來一位穿著黃色長馬靴的女生,她臉繃得緊緊問我:「你想買這本書嗎?」口氣之嚴厲,好像這本書是她的。

我仔細望了一下架上,這書確實只剩我手上這本。她眼睛一直盯著我,有如我搶了她的書。就在我被快被錯愕淹沒中,她二話不說,一伸手就把「男性的終結」抓了過去。她那件花裙子輕飄飄地擺蕩起來,急促的鞋跟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在屋中響亮地揚起。

 

我還沒走到電影書區(小說區找不到我的書),她已走向櫃台去結帳──帶著「她的」男性的終結。忽然想起片中的丈夫李察吉爾說妻子戴安蓮恩「為了小孩好」,以致他們從城市搬到郊區去住。

一個狂風大作的日子裡,妻子進城去買東西,卻跟一個28歲的大男孩(丈夫後來如此形容)撞了個滿懷。他說他是個書商,就住樓上;她坐在台階上,露出受傷的膝蓋;他站在人行道上,說他住的地方剛好就在這棟樓上,「那個陽台上露出有小盆景的那層」。

 

她抬頭望了一下,手摸著膝蓋。風繼續在飛,她的頭髮在風中狂舞。每一部經過她面前的計程車,都狂駛離去。她上去為受傷的膝蓋塗藥,他送她一本詩集。

她下一次到火車站時,忍不住打電話給他。她愛她的丈夫、愛她的小孩、夫妻感情與性生活都很美滿。

 

那天,她坐火車回家時,再也禁忍不住在車廂中喜極而泣,不斷被手撥弄的頭髮,好像在風中狂舞。

大男孩(她丈夫後來當著她的面,這麼稱呼他)將她的衣服掀起,將豐厚的嘴唇貼在她裸露的肚子上,她整個人臥躺在床上,顫動不已的肚皮引發全身不住的抖動,整個人好像在床上狂舞。

她此後每周一都風塵僕僕地從鄉下上城裡來,與大男孩狂野地做愛。

 

大男孩將她的毛衣掀起,她一邊將胸罩脫下,一邊忍不住說她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想著與他做愛。有次甚至被朋友擋在附近的咖啡廳裡,她還是打了電話要他等她,大男孩一秒鐘都不等,他隨即走進咖啡廳,立即走到洗手間,她禁不住從座位上起來,有點慌張地走入洗手間裡,用力地將大男孩夾在她兩腿之間。

有天,她開車進城,禁不住彎出返家的車道去找他。卻見他與另位女孩摟抱成一團、調笑在一起。她慌張地跳下車,尾隨他們,衝進屋裡。她罵他、她走避他,她打他、她在樓梯旁讓他幹了起來──他抓住她要她說「請你幹我!」,她照著說了。她覺得痛快不已、她又覺得痛恨不已。

丈夫終於找上門來。丈夫直言他是誰,兩眼還直直地盯著床看。大男孩問他要不要喝點什麼?丈夫點了伏特加,在緊張對恃的情勢下,兩個大男人竟然喝了起來。酒精在不時的沉默中默默催動,直到丈夫看到他當初送給老婆的定情之大玻璃球時,他精神恍惚了,拿著球就往大男孩的頭頂直直砸下去。

滿臉血水的大男孩很快倒地。丈夫從悔恨得想自首,到突然痛恨得藏屍滅跡。警察幾度找上門,夫妻商量要逃走,隱姓埋名──車子最後卻停在警察局門口,前方的十字路口上的紅綠燈,在黑夜中刺眼地閃爍。

 

無論如何,在電影中,兩個男人都給毀了;一個死了,一個生死未卜。

無論如何,女人至少還可在城市與鄉村之間,自由遊走;或者來探丈夫的監,或者接手丈夫非常有成的事業。

女人因此又變得「風塵僕僕」。

如果沒有城市,女人不可能被解放以至今日的程度;如果沒有容納每一層都可以住在不同的人的摩天大樓,女人更不可能擁有超越男人的事業與空間。

 

如果沒有女人,城市勢必失去亮麗的風采;如果沒有風塵僕僕的女人,再亮麗的城市都將失去,教人起床時會有的那股虎虎生風。

男人不會在女人與女人之間終結,卻很可能被風塵僕僕的女人所終結──「哦哦」,男人,男人還不知道那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緣故。

1:德勒茲(Gilles Deleuze19251995),是法國的後現代哲學家。遠流電影館雖然在2003年出版了,黃建宏翻譯的兩本德先生的電影書,但每次我讀到哲學式電影書,總引起我想把它改寫的欲望--或許這也反映了人性中的「出軌」本性?而德勒茲之吸引我,除了他對卡夫卡的「小眾文學(minor literature)」有非常詳細的延伸論述外,還有他對「慾望」的動人論述,看了真是教人想對各知識領域充滿「出軌」的激情。

2:『銀幕上的壞蛋』,The Bad GuysA Pictorial History of the Movie

VillainWilliam K. Everson著,1964;這書中有一章談到「臥室裡的惡棍」,我很遺憾作者沒從電影史中,「具體描述」引女入室的絕技。『你我都喜歡的爛片』,Bad Movies We LoveEdward Marculies & Stephen Rebello合著,1993;該書找來了銀幕壞女人莎朗史東,寫了一個簡短的前言,莎大姐在其中說了一句很教人低迴不已的話:「我們拍爛片時跟拍好片一樣努力。」我總懷疑,近二十年來的台灣電影缺乏虎虎生風的力氣,很重要的兩個原因是:一、壞蛋角色太少,二、爛片拍得太少。

 

3:這個角色由當今澳洲性感天后歌手凱莉米洛的男友奧力維馬丁尼茲演出,他在片中引女入室的招式自然又文雅,台灣人與台灣電影人看了,想必獲益良多。

4Anne Rice,吸血鬼小說女作家,她最有名的小說當然是那部改編成電影,由阿湯哥與布萊德彼特主演的【夜訪吸血鬼】。這部備受世人讚賞的電影,我總覺得它缺少了迷漫在原著中,那股動人的「古典爵士」風情。今年(2005)九月二日,卡摧娜颶風襲擊紐奧良後,但不知我們這位吸血鬼女王,而今流落何方?

5:『男性的終結』,黃菡、周歷華合譯,2002(江蘇人民出版社)。自從1992年法藍西斯福山出版了『歷史的終結與最後一人』,各種關於「終結」的書就紛紛出籠;對於這種全球化終結現象,我有兩點很好奇:一、轟動全球的【魔鬼終結者2】在1991年上映(第一集在1984年上映),時間點上的湊巧,令人懷疑福教授有沒有從這部科幻電影裡,獲取到某種終結的靈感?二、出版了各式各樣的終結書(雖然也有『藝術的終結』),卻始終不見『電影的終結』,可見人類對電影依舊懷抱著不可終結的熱情。


完美女人的性愛十堂課

( 興趣嗜好偶像追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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