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某藝人在攝影棚飆髒話的風波鬧得很大，讓我想起當年的一段回憶。大學畢業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到家附近的景美國中當老師，年輕男老師的宿命是一定要從成績最後段，而且最高年級的男生班導師幹起，就是當時一般人常說的「牛頭班」了！

當時的觀念是學生「有好有壞」，這是基因註定沒啥好說的！「好」的就分到好班，天天考試，少一分打一下！「壞」的就分到壞班，任何「不守規矩」的也是一律用打罵體罰鎮壓。在這種暴力氣氛下，其實從好班到壞班沒有甚麼學生會不怕老師的！多數甚至是打心底痛恨老師。

「好」學生自制力好一點，還不至於會搞到用言語或肢體反抗老師的地步，所以讓身體條件一般的老師去「鎮壓」也還算安全。牛頭班呢？那太危險了，老師必須有和學生真的對打也不吃虧的條件，所以一定要年輕或夠兇夠壯的男老師，才有榮幸擔任牛頭班的導師。如果不是？那就是學校準備把你當犧牲打，死一個算一個！

我當時是很年輕很壯，還是師大柔道校隊！但是我的個性其實是卡通片裡那隻不願意去鬥牛場的公牛費迪南，我很不願意照當時學校與社會觀點替我寫的劇本去演。他們的劇本應該是：我用最嚴厲的方式鎮壓管束好最「壞」的學生，讓他們心不干情不願的開始循規蹈矩，守規矩一段時間之後播然悔悟，原來當「好學生」可以讓人生這麼美好有意義，自此對學校與老師感激涕零！

其實這挺不符合人性的，他們本來就在不合理的歧視打罵之下很不舒服了，更高壓的嚴厲管束，應該只會讓事情更糟，不是更加暴戾就是學會虛偽做兩面人！我基本上就認為人雖然有個別差異，但所差實在不多，如果表面上言行方式不一樣，事出必有因，搞清楚溝通好，讓彼此都知道怎麼回事，不合理的事情盡量挑開來討論，大家知道了，就不會繼續做太離譜的傻事，哪有甚麼好學生與壞學生涇渭分明這種事？

我剛進那間教室時真的沒有一分鐘聽不到國罵，下課時更是三秒鐘聽一次！當然十分刺耳，我決定不用直接開罰的方式，只是叫來相關人士，一起關切他們為何講那句XXX？他們總是說：「沒事啦！隨便講講的。」我就說：「哦！希望他媽媽沒聽到，不然就糟了！」之類的。

其實就是不要立即當作刑案處理，算是勸導逼他們稍微停下來，想一想自己到底在說甚麼？情緒其實不是藉口，心情激動與冷靜時傷害人都一樣是犯罪，也一樣造成傷害。我們可以體諒人都有情緒，但無法不去處理砸碎的花瓶，所以最好學會在不高興時也能有點分寸。

我的班級其實不到一學期後就髒話絕跡了！畢業旅行時兩個班級坐同一台遊覽車，一邊繼續XXX，一邊完全聽不到XXX，我從來沒因為這種事打過或罵過任何一個學生，只是提醒他們自己決定要不要這麼說話而已，這樣就辦到了！

其實我認為飆髒話只是一種自我防衛機制，就像受困的野獸特別凶猛，逼急了連羊都會咬人！會常常出口成髒其實是下意識覺得其他人都對他不好，看不起他，怎麼辦呢？那我就先發制人，在你還沒真的欺負我之前就先攻擊你！為什麼要扯到對方家人呢？因為我們是東方人倫理觀念重，攻擊就是要打人痛處嘛！西方人的髒話就不會刻意扯到家人，因為那不會讓對方特別痛。

我不覺得我的牛頭班變得不愛說髒話，主要原因是我勸導的方式正確。其實應該是我慢慢讓他們失去戒心，讓他們覺得至少這個老師是看得起他們，真正尊重他們的人，沒必要對我生氣嘛？班級內連老師都不覺得有壞人了，氣氛輕鬆下來，大家也漸漸不覺得哪個同學壞到值得我去飆髒話XXX了！我的勸導只是提醒他們不要有口無心隨便說說，不想殺人就不要隨說我要殺人！那會很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