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杏林夜談】 4

千古冤

作者：成彥邦

引 言

千古冤這篇有關華佗醫學的文稿，曾於三十多年前在〈自然療法〉的醫學雜誌刊登過，那本雜誌，因創刊人逝世，早已停刊多年。當年寫作意在寓醫於文，引經據典，文多贅述，如今大力校整，去繁就簡，改為寓文於醫，適合今之讀者。欲一筆勾消今世之人對中醫之誤解紛紜，頗為不易，故一再澄清之。

華 佗 相 托

昨晚獨飲夜深和衣倒臥沙發，朦朧中聞門鈴響起，一客飄然而至，但見來客鶴髮童顏，皂服方巾，腳踏芒鞋，手持犁杖，背負青囊。我慌忙起立相迎，問道：「閣下莫非是華老前輩，人稱神醫元化先生乎？」

皂衣人臉頰紅潤，微笑著說：「在下正是。子夜時分，作不速之客，有失禮儀，望勿見怪。」

我趕緊抱拳作揖：「別來無恙？先輩蒞臨寒舍，三生有幸，蓬壁生輝，但不知有何見教？」隨即斟酒一杯待客。華先生取過酒杯，浮了一白，道：「吾遠道來此，有要事相托，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誠惶誠恐曰：「前輩相托之事，縱是肝腦塗地必不竭股肱戮力而為。」

華先生頷首滿意地說：「吾等了數百年之久，一場冤屈不見有人替我翻案澄清。近聞海峽兩岸平反翻案風起雲湧，那個小平同志，已從牛棚裡放出來，罪名洗刷乾淨，現在權傾天下，那股風光勁，真不可同日而語。又另岸某將軍及某學者，均翻案有成，還了他們清白，因此脫離苦海，皆大歡喜矣！」

「華老前輩是否指遭曹操那廝陷害，蒙莫白之冤乎？」吾曰，「那事千古以來史籍斑斑，婦孺皆知天人共憤，我豈能起死回生找曹孟德算賬呢？弟子不敏，還望前輩指點。」

華先生搖頭嘆息：「千古以來這類冤情何止萬千，豈僅我華某人受屈而已？並且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倒不是要你平反那一樁事，而是元末明初時，有位羅貫中先生寫了本三國演義，那本書風行了數百年之久，影響深遠，被譽為中國四大文學作品之一。其中數段有關吾醫學的描述，頗超實情，且弄巧成拙，使人誤解。尤其近百年來西風東漸，有識之士不明就裡，對此大肆攻詰詆毀，有損我中醫令譽。故請閣下平反，還我清白為要。」

我滿頭大汗，急忙回拒：「弟子何德何能，怎能擔此大任？蓋文不足以傳世，醫不夠成一家，普天下賢德之士車載斗量，前輩當擇賢選能，何故如此急率，亂點鴛鴦，棄黃鐘而就瓦釜耶？」

華先生急忙嚴肅地說：「嗟夫！閣下不宜妄自菲薄，吾已等待多時，趁此風雲際會之刻，不想再蹉跎歲月就請勉為其難罷。蓋治文史者不擅醫術，又攻醫學者不長文史，文史醫學兼修者又多汲汲營營，無暇顧及此等不涉己閒由。閣下有心人，定能勝任。」

吾尚猶豫支吾，正待開口婉辭，華先生卻已站起來，拿過酒杯曰：「吾心意已決，就此一言為定，吾乾此杯，深相期盼，還望我輩中人勿效杜康劉伶之徒，切忌貪杯為要。」仰頭一飲而盡，持杖逕行。待我鞠躬相送抬頭前視，已不見踪影。回頭一看兩隻空杯，觸之尚有餘溫。執過酒壺，斟滿一杯，大口吞咽，不意一陣刺鼻嗆喉，猛地咳嗽，震顫間酒杯墜地，一聲脆響如醍醐灌頂，驚醒醉夢。似幻還真，全身冷汗滂沱而下，深感肩頭重擔難卸，奮然披衣坐起，握管疾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