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的時候，才驚覺甲肉邊緣有一絲絲的疼痛。 

是昨天晚上剪趾甲，剪得太深，以致於有點痛感，嚴格來說，應該不屬於痛的裡面吧，倒像是一種提醒，提醒你，受傷了，那感覺連不適都算不上。 

昨晚剪的時候，流了一點點血，只是一點點血滴子，拿衛生紙按一下，很快就停了，這傷口，將會連疤都不曾留下。 

指甲也是，每個人看見她的指甲，總要說：「怎麼剪得這麼短啊？」 

她搖搖頭，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只是想剪啊。每回看見手指甲，或是腳趾甲，漸漸長成一彎白色的月牙兒，心裡頭就有點騷動，探頭探腦的，誘惑她把指甲剪了。 

想起母親以前也是這樣，指甲剪得極短。母親比她還厲害呢，尤其是是尾趾的趾甲，總是剪得乾乾淨淨，幾乎連一點點甲質都看不見。她想，她差母親還遠得很呢。 

母親是很拘謹又多面的女人。怎麼說呢，她一直覺得，母親的身體裡活著許多面貌各異的靈魂，她整個人是拘謹的，世俗的所有規條，她全部遵守，不願意讓人看見她有一點點逸出於規範之外，每個人看見她，都說，這是個好女人。 

母親也以此自詡，然而她有時候覺得母親應該勇敢一點的，如果人生只是一段或長或短的距離，那麼及時行樂可能是個好選擇吧？ 

母親也是個小女孩，在她裡面是個小女孩，只對她愛和愛她的人展現。她時常笑得天真，動不動給個擁抱，又給個吻，那態度近乎撒嬌了，對她的兒女也是，她只對她的兒女撒嬌。 

對外界她笑得溫婉，站得挺直，哭泣或病痛的時候，也總要向外人出示最端麗最安適的姿態，她的自尊不允許她示弱。 

她心裡想著一個人，也許是她幻想中的人，那個人對她溫柔微笑，以手指輕輕撫愛她的面頰，她幻想著愛，一句話不說，最辛苦折磨的時候，僅僅幻想著，就覺得一點點幸福。 

她有一點點像母親，卻又不願意像，那麼苦澀而短暫的人生，她不想要再重演。她想，我更加幸運，每個我遇見的人都是好人，每個人都不吝惜給她愛情，不論短暫或長久，她確確實實享有，那些細小的，圍在指肉旁的裂痕實在不算什麼，那樣的痛楚比起她享有的，其實微不足道。 

抬起十指，看見過短的指甲，露出一點點粉色的指肉，忽然她想起這些關於母親的小小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