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在現在的房子定居。 

很多年後，換季的時候，偶爾會憶起當時的感覺，並不是腦裡刻意去想，而是身體不自覺記憶起，那時感官的騒動。現在想起是帶點情緒的，有點感動有點甜蜜有點苦澀，縮得小小的，藏在心裡。

媽很快找到房子，也就是我們現在住的地方，一棟老舊公寓四樓。決定的速度非常快，前兩三天才聽媽說剛看過，才過幾天就決定要租了。是的，我們租它，只是房客而已。

然而還是充滿無以名狀的興奮，尤其對小孩來說。大人鬆口氣，終於不必寄人籬下，暫時可以安定下來，小孩呢，一方面高興終於不必七人擠一個小小的房間，也對將來到的新世界投以無比的嚮往。

那是我第一天踏進這個屋子。屋子很空曠，傢俱都還沒到，只有我們帶來的行李散置一地。新的房子有怪氣味，粉刷得一片簇新（其實不新了，聽說它已經是一二十年的老房子了，那時候。），土味油漆味全往口鼻竄上去。我跑到廁所去看，整理過，但好舊呀，乍然浮起以前看過的「天眼」情節，該不會曾有人死在這裡吧？我匆匆跑走，懷著恐怖的臆想，然而內心興奮不已。

我們席地而坐，吃在這裡第一天的晚飯。 

那時我們打掃得累了，媽就簡單弄幾個菜作晚飯。選了客廳中央離門口稍近的一塊，在地板舖上報紙，將菜擺上，圍著菜坐成一個圈圈。菜色很簡單，幾道炒青菜，一個湯，飯鍋就近靠著電源置放在地，誰要想吃飯，就得自己起來，走兩步路到電鍋旁，坐著或蹲著盛飯。

晚飯滋味很淡，可能調味料還沒買全，菜也只買了寥寥幾樣可變化，所以有些無滋無味。不過，後來有時會想起我們在廳裡鋪報紙吃飯的一幕。

一忙碌起來，夜晚也就來得快，一下時間就消磨掉，該是睡覺時間了。那時所有房間空無一物，和客廳一樣空曠。氣溫還沒從冬寒中回暖，到了深夜涼意更甚，整個房子瀰漫著一股剛粉刷過的氣味，不好聞，於是仍然打開所有窗子，並開著陽台的大門睡。　

我們從行李中拿出被子準備就寢。多的涼被就做墊被，安放在原先吃飯的地方。我們一堆孩子挨著媽躺在上頭，蓋著同一條被子。不確定爸那天是否在那裡，他沒有理由不在，可是我記不起來。

有點涼，因為蓋著被子，不覺得冷。陽台的大門敞開，有一些光線照進來，我看見月亮，可能是月光，也可能是附近人家的小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