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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20 23:00:38瀏覽1876|回應8|推薦27 | |
媽媽 Kimmi 的話:
「四國遍路行」即將完結篇了........
我在想,也許他現在又去走那一條路行了,他總是選擇自己心中想要走的路。
本來心裡還沒有準備好說出結局的, 但大家可能都猜到了,幸好我四週的朋友知道的很少。
對我而言,心靈的路很難走,可有這麼多朋友的相伴,只有鼓勵自己努力地走下去!
想說就說, 想哭就哭吧。謝謝您們。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四國遍路行(三) 作者: 李至耕 再勇氣 在開始講「再勇氣」之前,我想先談談剛才說的「脫臼性」。「脫臼性」這個名詞,是在村上春樹先生的《雪梨》一書裡,提到的一位西班牙哲學家荷西.特加.加塞特的話。關於脫臼性的問題,村上春樹在《雪梨》一書裡已經有談到,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翻閱,那是一本很有意思的書。在這裡我就不多提。 那「脫臼性」是什麼?就是指,像四國遍路行這樣的一個行動,雖然意志與毅力是貨真價實的,但所追求的事物,卻是非常物質界的脫臼;這是村上春樹的說法;我想用比較淺薄但不見得完全正確的說法就是,這些事跟整個現實生活是脫節的。 「到頭來,所達成的東西,與現實程度有多大的脫臼,而那就是問題所在。」這是村上先生在書裡面的一段話。 我還記得很久以前,久到我還沒開始徒步環島之前,有一則新聞,是有一個男孩子,為了追一個女孩子,不惜徒步環島以明其志。那個新聞報導的畫面是那個男孩子在海邊大喊:「我愛你!」,但記者的旁白卻是,女方表示對這男的並沒有意思,希望他趕快停止這樣的舉動。大概是這樣的一則報導。 當時我身邊一起圍觀的家人,紛紛報以「瘋子」或「傻子」的評論。的確,現在想想那個新聞,那個男孩子做的真的是非常脫臼的事情。但是不用說別人,我自己就是。從自行車環島開始,正面的評價向來就不多,多半都是被報以冷嘲熱諷或嗤之以鼻或更普遍的不以為意。 最典型的一種嘲笑是這樣的:別人會問我去環島幾次,我會說兩次,然後他們又問,怎麼環島的?我就會說,第一次是騎腳踏車,第二次是走路。然後,有相當數量的人這個時候會接,那下次是不是要三跪九叩環島或是用爬的或用游泳的……諸如此類你能想到的比走更辛苦的移動方事都可以接在後面,最後再以一陣哈哈哈做結。 就連我母親自己都承認,有時他在家中想到我,就會一邊罵瘋子一邊走來走去出氣。 為什麼這些舉動會被嘲笑,當然其中一個理由就是這些行動本身是太脫臼的行為。因為與現實太脫節,所以不容易被理解,所以就打個哈哈哈就算了。可是仔細想想,這件事真的那麼脫臼嗎?當然,它很脫臼,一般人沒事不會去環島。可是這種脫臼的事真的這麼少見嗎? 直接說結論的話,就是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要抱著自己的脫臼性繼續走下去,問題只在於;如村上先生所說;所造成的脫臼有多大而已。 我不知道那個環島的男孩子是怎麼想的,但我相信(只是我相信而已),做這種事,而不以為自己很脫臼是很不可能的。就像要面對很多的諷刺一樣,在做這些脫臼行為的同時,其實都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情。可是這就出現了一個邏輯上的矛盾,既然知道自己在做很不正常的事,為什麼還要繼續去做?有報償嗎?不,若以結論而言,沒有。花一輩子讓自己一百公尺的速度超越人類極限或許可以得到奧運金牌,但因為徒步環台或各種方式環台而得到什麼實質利益的人(選票我不清楚),我目前還沒有遇過。 事實上,不只是實際的利益,連抽象的善意都不太有。好比說,我十五歲環島時,那時年輕氣盛,總以為自己就是個英雄。結果回到現實生活卻過著狗熊般的生活。 那回到那個邏輯上的矛盾,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去做這樣的事情?因為我比別人強悍、體力好、更能吃苦?我覺得並不是這樣,就像剛才說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要抱著自己的脫臼性活下去,只是我的脫臼以這樣子的方式呈現出來。也就是說你我都一樣,只是四國遍路行這件事很清楚的可以看得到說出來罷了。 而如果說得更繪聲繪影一點,那個「脫臼的行為」其實就是每個人心中的惡靈,必須要抱著這個東西不斷跟它奮戰走下去。當然六祖惠能告訴我們「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們先把六祖的說法放下,在這裡我們還是聽聽一個比較現代的人,村上先生的說法。 「我們每一個人——不論願意不願意——都必須與存在於擠心中的惡靈一同活下去。那些惡靈,有時候會以惡夢的形式是在我們的人生之中出現。不論任何人,會在人生中數度遭遇這種惡夢,而且必須想盡辦法加以克服。」 這一樣是出自村上先生的同一本書,為什麼只提這一本書呢?因為這本書是(我覺得)他把他的這整個系統的觀念講得最清楚的一本,畢竟在形式上就不是比較曖昧跟象徵的小說,而是雜文和遊記。可是如果仔細去看他其他小說,其實都充滿類似的人生觀在裡頭。 我想說的是,站在這邊的我,並不比各位高明到哪裡去,只是我的惡靈用一種更具相更容易被看見也更脫臼的方式呈現在我的生命,那就是環島,那就是四國遍路行。而各位,在自己的生命裡也正持續在跟自己的惡靈€奮戰(或許打了一半正在中場休息)。 那麼現在就要說「再勇氣」了。「再勇氣」這個詞其實不是我發明的,而是我在日本的時候,有時就會在便利商店看看雜誌休息一下,其中一本介紹香取慎吾演西遊記的雜誌裡的一個標題。 對於香取先生其實我並沒有特別的在意,從來也沒看過他的日劇或電影或聽過他唱歌,對日劇「西遊記」就更陌生了。但這三個字卻一直縈懷在心。為什麼不是「勇氣」,或者是「真勇氣」(就像台灣喜歡什麼東西都加個「正宗」一樣,日本人就喜歡加個「真」),或者是「勇氣不滅」、「真愛不死」之類的,而是「再」勇氣呢? 當然以下的思考可能完全出自我對日文還有那本雜誌的誤讀,因為我的日文能力是可悲的糟糕。我只說這三個字對我整個旅行的意義而已。 也許會有人以為,這種旅行就是我下定決心「嘿!我要去四國遍路行!」然後就一鼓作氣永遠不回頭的走到底。事實上,並不是這樣,而且很慚愧的,我幾乎每天都會想到好幾次放棄算了。 而且就實際上來說,我也真的放棄了。去年我開始走遍路行,到了第十天之後,終於恐懼勝過了繼續走下去的意志力,就在壓倒性的失望來臨之際,當下就逃離四國,隔天就搭飛機回到台灣。我幾乎是倉皇的逃回台灣。 後來一整年,我都在想自己為什麼逃避了,為什麼堅持不下去。確實就像是被惡靈附身一樣。而且不免繼續多想,如果這個逃避了,那麼是否就是逃避自己的人生,以後面對各種事物都再也無法支持下去?我現在還記得,去年我回台灣時,我告訴自己,我再也不要做這樣的旅行了,再也不要做這麼痛苦而孤獨的旅行。 但後來我還是去了,還是走完了。今年我變得義無反顧了嗎?也沒有,坦白說,一回到日本,走了幾天之後,我就完全瞭解當年為什麼走不下去。 那為什麼今年走得完?因為我比去年更強壯了嗎?也沒有,而且實際上來說,如果不是去年的我,今年的我也走不完。有過去的失敗,我才能再從過去的失敗當中生出勇氣,我可以諒解跟理解當時的懦弱跟膽怯,所以才能生出勇氣。勇氣這種東西,並不一定是建立在我們看到很英勇的舉動或體現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有時候反而是;至少對我而言;因為理解了自己的膽小,所以才有辦法生長出勇氣。 我想說的是,勇氣並非是一個一直存在那邊的東西,好像天空或是大海那樣一直存在的,而是你必須不斷的去尋找。它可能不只是一種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好比說媽媽可以抱著小孩逃出火災現場;它可能也是一種,必須持續的去追尋跟重新獲得,在漫長的時間繼續去面對一件事物的力量。 大概不能去指望勇氣永遠在那裡好好的等著你,而必須去追尋它,它可能會在一些很不可思議的地方找到,好比說,因為能夠體認自己的失敗自己的愚笨,因為有了理解才有辦法產生繼續面對自己人生脫臼性的力量。 既然要面對的是自己人生的脫臼,面對的是自己的惡靈,那一定是最難以對付的、最如影隨形的難題。也因此,你必須不斷的去增生自己的勇氣,去發現自己,因而發現自己的勇氣。所以剛剛說與勇氣不是像天空或大海那樣其實是不正確的,其實勇氣一直在那裡,只是偶而天黑天亮,潮起潮落罷了。而儘管人會膽怯,會退縮那也不值得奇怪。很多時候,唯有能夠知道柔軟才有辦法剛強,而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因為剛強,才有辦法柔軟。 而勇氣也許會消失,但很可能會再度來臨。至少,我願意這麼相信著。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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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