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報紙，東挑西選，能看的不過那麼幾版，這五塊錢很不划算。

香港的報紙越來越厚，越來越重，娛樂版佔了大量篇幅，然後是馬經、地產財經、國際和本地新聞，還有什麼社會版、體育版、資訊版等等，可憐的副刊往往縮到只剩半版，聊備一格而已。

以前報紙還有連載小說，現在連一篇像樣的散文都找不著，小說作為吸引讀者的年代早就過去了。

近來已經夠厚的報紙又再厚一些，只因又多了全版「足球博彩」。

自「賭波合法化」以來，香港馬會便承辦了這個最有前景的賭博事業。香港人把「足球賽果」的賭博叫做「賭波」，之前是非法的地下活動，現在擺上檯面堂而皇之的賭個飽，一些報紙擔當推「波」助瀾的角色，大版「賭波經」和「投注指南」，把「賭波」的風氣像文化一樣推廣到城市每一個角落。

我瞄一眼報紙上紅冬冬的兩大版「足球投注」表格，密密麻麻的小號字真不是人看的。

香港的投注站多過米鋪，離我店子不足兩分鐘步程就有一間，投注站外牆上巨大的足球博彩廣告有如一張街市常見的蒼蠅黏紙，一隻又一隻的昏頭蒼蠅黏著就甩不了身。

隔幾十家店面，賣遊樂器的老楊趁中午清閒時間來串門子。

「唉……」老楊嘆氣。

我瞅一眼老楊，不像患上絕症，沒什麼好「唉」的。

老楊見我沒反應，又「唉」了一聲，「喂，請教你一個問題？」

「別客氣，請講。」

「有什麼辦法可以戒掉賭波？」老楊煞有介事的說。

「哦，不用辦法吧，不去投注站就成。」

「廁所在投注站旁，不能不去。」

「去遠的那一個廁所，總不會就撒在褲襠吧。」

老楊沈吟一會，「但，我可以打電話投注。」

「刪了電話投注的號碼。」

「我記得的？閉上眼也能按到。」

「關了手機，或者索性丟去垃圾桶。」

「我老婆也有手機，她的手機不能丟。」

「你每天都下注？」

老楊點頭

「每次下注多少？」我問。

「一百幾十吧。」

我算一下，每天一百幾十，即便輸光了一個月才四千，對楊老闆影響不大。

「算了吧，當做善事好了。」我下結論。

馬會是全香港最大的慈善機構，背後的支持者正是老楊這類甩不掉賭癮的主顧。

我不理老楊訴苦，繼續看那張值五塊錢，但只有半版副刊可看的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