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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3 14:23:50瀏覽2499|回應2|推薦5 | |
俄國,一直像是一個謎般的國度。它對我們這些接受反共抗俄教育的人來說,是十惡不赦的敵人;對研究文學與音樂的人來講,托爾斯泰、杜斯妥也夫斯基、普希金、柴可夫斯基,這些名垂千史,空谷踅音的文學與音樂大師,象徵著人類智慧最瑰麗的篇章。 談到政治,國民黨與俄共有著千絲萬縷的「師─徒」、「同志」、「敵─友」關係:辛亥革命成功,列寧照樣發賀電恭賀中國革命成功,即使那是所謂的「資產階級革命」;中山裝就是列寧裝的翻版,北伐時俄國顧問與武器直接支援國民黨軍;黨內所謂「民主集中制」照抄自俄國,國軍裡「輔導長」等政工幹部的設置就是「以俄為師」。就連對日抗戰初期中國孤立無援的時候,俄國空軍志願大隊與俄國物資的支援,是國際間唯一的雪中送炭。俄國飛行員的鮮血比陳納德的「飛虎隊」,更早流淌在中國大地上。 俄羅斯的迷人處就在它的矛盾。冰雪覆蓋了大部的國土,俄國人的冷酷與粗野不文似乎深入人心。但是如果聽聽「伏爾加船歌」或是「山坡上的卡秋莎」,這個民族的熱情奔放使人驚心動魄。這是一個強壯的民族,十六世紀開始,幾千個哥薩克人靠著最簡陋的火槍,就把從烏拉山到鄂霍次克海的地方都收入版圖。俄國的移民英雄們還穿過白令海峽,經阿拉斯加,一路挺進到舊金山以北四十英哩;到現在北加州還有一個叫「羅斯堡」的地方,見證著這段史蹟。 這也是一個堅忍的民族,國土東西萬里,怎麼看也看不到盡頭,有俄國作家感嘆俄人的宿命:龐大的國土正似插翅難飛的牢籠,禁錮了思想與意志的自由,但卻鍛鍊了忍耐艱困的能力。齊瓦哥醫生片頭,那一片冰天雪地中,枝葉落盡但仍屹立不搖的白樺樹林,最是俄羅斯民族堅忍不拔的寫照。 然而俄國是一個橫亙歐亞大陸的大國,前蘇聯的總面積甚至佔到世界陸地的四分之一。我們說「談談俄國」,就像有外國朋友要求我們「談談中國」、「談談台灣」之類的話題,往往有河漢無極、太大而不知如何談起的感覺。我們還是盡力從幾個歷史的角度切入。 俄國人 = 1/2 個蒙古人 「羅斯」這個字的本意是「櫓手」或划槳手,標誌著這個民族的根源與最早的認同:他們依託於河流而生。中華文明圈對它的認識來自於蒙古人,因為蒙古人發不出「羅」的單音,才在前面加一「俄」字,變成俄羅斯這個詞。 盡管外貌是金髮碧眼的斯拉夫人,俄國人的性格卻是一半東方,一半西方。這跟位居文明交會地帶,與歷史上交互被東西方影響有關。造成俄國人與西歐人不同的最大原因有二:蒙古統治的影響與拜占庭,也就是東羅馬帝國的遺緒。二者都帶給了俄國高壓專制與絕對君主的概念。俄國人自己承認:「剖開一個俄國人的血管,裡面就有半個韃靼」。 一般認為俄國人民族靈魂的泉源有三:河流、荒原、森林。對大河的依戀,從有名的「伏爾加船伕之歌」可知一二:「搖櫓啊搖櫓,一次再一次,…,嘿,妳,伏爾加,母親之河喲,又廣又深喲…」。 對荒原的癡迷,源自於一望無際的歐亞草原,與面對暴烈嚴酷的自然環境所生的無奈與感嘆。十六世紀時,有一首俄羅斯民歌,充分表達這樣的情感: 「由於憂憤與悲傷,我徘徊在美麗的荒原上;你美麗的荒園呵,是我的第二個慈母;請收養我吧,荒原,我罪過累累,熱淚奔流…」 而森林則是俄羅斯民族如母親般最早的避難地;當遊牧民族的鐵蹄穿過高加索山與烏拉山長驅而來,俄羅斯的先民便避入那巨大的森林之中躲避並療傷。直挺挺地聳立在歐亞草原上的白樺樹林,正象徵著俄羅斯民族堅忍不拔的精神。 十九世紀的西方外交官曾經記載了一個故事:聖彼得堡冬宮的花園中央,設立了一個衛兵的崗哨。幾十年來,不論晝夜風雨無阻,這裡都有一個荷槍實彈的衛兵看守著花園。外交官好奇地詢問衛兵這兒有甚麼重要的東西好看守,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概不知。終於有個侍奉了好幾代君王的老人講出了這個故事:原來百多年前,還是凱薩琳大帝的時代,這兒竟然在隆冬時節,開出了一朵艷麗的花。大帝嘉許這朵花的堅忍,於是就命令宮裡的衛兵不分晝夜地守護它,不讓任何人摧折這朵不畏嚴寒,象徵俄羅斯民族精神的花朵。就這樣,一代又一代的衛兵,奉行著當初的命令,直到理由都被完全忘卻,還是一直堅持下去。 對於河流、荒原、森林這三個民族靈魂的泉源,張錫模先生曾總結道:「荒原是俄羅斯的原鄉,伏爾加河是俄羅斯血胤的奔流,莫斯科與聖彼得堡是俄羅斯靈魂的雙眼。」普列漢諾夫也說:「空間是俄羅斯民族靈魂的工程師」。附帶談一句:伏爾加河對於俄國人有特殊意義,1943年就是在下游的史達林格勒,蘇聯紅軍消滅了納粹德國三十萬大軍,從此轉守為攻,成為二次大戰的轉折點。這也是電影「大敵當前」的時代背景。 堅忍不拔的俄國人,能夠忍受超乎尋常的寂寞與痛苦;但副作用則是只知死守原則,有時不知變通。而妥協也被視為軟弱的表現。有一本書叫做「與蘇聯人談判」,其中談到與俄國人談判的要義是:要堅守自己的底線,讓他們知道你姿態強硬,決不可能退讓,這樣談判反而容易成功。1689年,俄羅斯帝國與大清帝國簽訂尼布楚條約,此約被稱為「四百年中國對外交涉之唯一勝利」,確認了中國對於外蒙古與黑龍江流域的主權。談判過程歷經艱辛,到最後,清方代表乾脆攤牌:清軍八千人開抵尼布楚城下炫燿武力,終於促使條約順利簽定。 農奴制度與哥薩克 談俄羅斯不能不談哥薩克人。甚麼是哥薩克人?從十四世紀開始,因著軍事擴張與貴族分封的需求,農奴制度逐漸形成。它把農民束縛在土地上,並將農民做為可交易的財產。另外,俄羅斯貴族繼承拜占庭及蒙古等文明專制獨裁的統治手段,對農民的身心構成極殘酷的迫害與剝奪。受不了壓迫的人便一群一群地奔向遠方的應許地。早期是奔向烏克蘭及頓河下游,後來就是前進西伯利亞。這些追求自由的人們,被統稱為哥薩克,其中有高加索人、俄羅斯人、蒙古人,並沒有一定的種族歸屬,但都精於騎術,後來就被俄國政府充作騎兵的兵源,以及向新領域擴展時的急先鋒。 哥薩克人的騎術與強悍名聞遐邇,聽聽托爾斯泰的「哈吉穆拉特」裡所收錄的這首民歌: 「等我墳上的土乾了,親娘啊,妳就會把我遺忘;等我墓地的上荒草棲棲,老爹啊,荒草就會埋沒你的悲傷;姐姐的眼淚有一天會流乾,她心裡也有一天會不再悲傷。 但在我的死仇沒有報以前,我的大哥啊,你可不能把我忘記。我的二哥啊,在你沒躺到我旁邊以前,你也不能把我忘記。 子彈啊,你渾身發燙,帶來死亡,但你難道不是我忠實的奴隸?黑土啊,你將把我埋葬,但我的馬蹄不是正踩在你身上?死神哪,你渾身冰涼,但我是你的主人。土地將容納我的軀體,天堂會接受我的靈魂。」 是不是覺得光是念著這幾行字,血液就已經沸騰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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