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與朋友自小碧潭工地坐捷運回來台北時，談到年輕時共有的記憶，想到捷運一路會到淡水，談著談著便想到那時大家一起到淡水遊歷的經驗，其實印象不多，連同行的有誰我幾乎忘光了，只記得幾個小毛頭沒多餘的錢，傍晚時刻找到紅毛城對面依家阿婆開的小吃店叫幾盤炒麵吃，傍著海堤，配著夕陽一口一口將美景一併吞入肚裡咀嚼，海風很淡，海聲很細，輕輕拍打岸堤的嘩嘩聲，在不識愁的年歲裡，彷彿自己能在那坐到天長地久。

　　隨後與朋友講起這一段，他也深深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記起那段時光。同樣的，我們就再討論一行人到底有誰。有阿呆？有阿勇仔？還有誰誰誰...，其實我們都不能確定，而我越深想也越不確定當初是不是與他們一起去。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學美工的人聚在一起，很容易將平凡看成浪漫。而他也逐漸記得那場景，因此才有機會繼續拼貼出一行人的影像，只是最終還是以失敗結束。

　　「後來那一家小吃店，我在去尋找時已經變成餐廳了。」我婉惜的說出，或許因為那景太過令人映像深刻，說穿了，直到今天只要到淡水，經過以前走過的地方，我還是會望一望那餐廳，而想到在海堤旁所見到的夕陽美景，「如果那時候我們幾個小毛頭敢的話湊出一筆錢來，或許那餐廳就是我們開的...」若有所思，為一份眷戀，我幻想自己每日坐擁那份恬靜，甚至於請來餐飲的客人，能珍惜夕陽的美麗，不僅飽了腸胃，更能將心飲醉。

　　「呵，如果早知道也不會...」朋友淡淡的說出無結語的話，眼神也拉長得老遠。其實我懂他的意思，「千金難買早知道」，是阿，要真能早知道任何事都不再是困難重重，像早能知道彩卷是幾號得特獎；球賽是誰能贏...，舉了這些例子也不是說他比我聰明，但卻更能明白彼此在社會上打混了老久，錯失成功比得到的傷痕累累還要多。還記得畢業退伍不久還曾聯絡的那段時間，朋友便以特異的眼光判定一個點將會成為商機，而後來沒多久，那一個地點真的造就好幾年風光的商機，對有那樣靈敏的判斷，他的眼神在那時是閃閃發亮；這時的早知道，卻是成為彼此間的嘆息。

　　他比我風光許多，而歷鍊卻是比我經歷過的更大風浪，這時做些工程在他來講僅是「一人飽全家飽」隨意與不再強求的淡然；但他依舊有夢，只是這夢他不敢隨意的在眼神裡閃爍，或許怕天機一被點破後，又只能成為另一個「早知道」。這樣的感覺真的很令人哀傷，但也僅能無奈的接受，畢竟不再是當初的年輕小毛頭了，每一步的跨出，都將是最後機會的代表，跨錯了，就將全盤皆墨，這一點在我們這年歲上，真的是輸不起。

　　其實與友人再聚已是二十年後的偶遇，對於他曾經歷過的風浪我不甚了解，記憶裡僅保留年輕時他努力以及具決心的眼神，當那樣的眼神與今日偶談回憶中，不經意流露出的目光相比對，真的讓我深感到「歲月催人老」的傷心。隨後在下捷運彼此說再見後，步步的踏著階梯往地面街道走去，我依舊想到他的眼神，而且也想到自己，四十多歲了，如果人能活到八十歲，我僅剩下一半不到的時間，而扣除六十至八十已更無體力奮鬥的時間，還不到有二十年可以努力，我，要怎樣面對這短暫的未來？

　　抬頭看看越走越末的階梯，見到的是出口照入的光線，台北的煙塵太大，望不見遠遠的景象，而我雙眼也模糊越加模糊，一股無奈自嘴吐出隱於都市空繁忙氣裡的些微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