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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3/28 21:24:17瀏覽2554｜回應3｜推薦37 | |
驚訝的是，無論經過老街窄巷，或拓寬中的縣市道路，或新開闢的高速公路，到處都會少不了各式各樣的標語和口號，熱熱鬧鬧地擠在風景裡。 也不管是平整的圍籬，粗糙的磚頭牆壁，甚或是凹凸不平的石砌坡坎，油漆標語照樣死皮賴臉地緊趴在上面。有些地方的標語層層疊疊，新標語底下隱約露出殘缺陳舊的筆劃；有的則是表面敷的那層泥灰剝落了一大塊，原先漆在底層的標語便冒冒失失的跑出一兩個字來瞎攪和。 我從遊覽車上看到路邊一處屋牆，漆了「大幹快上」這麼粗魯蠻悍的四個大字，看來語氣未完，猜不透指的是什麼意思。原來這標語漆在房子拐角，屋牆拐了彎，後半截標語跟著拐了彎，轉到屋牆的另一面去了。我轉過頭想看個明白，卻被來車道上的車陣擋住視線。 這些標語和口號，在當時被我認為較有時效性和政策性的，應屬：「講究衛生，戰勝非典！」「萬眾一心，抗擊非典！」「破除迷信，戰勝非典！」「群防群治禽流感！」「學習三個代表，落實三個代表！」「搞好環境衛生，提高健康水平！」 這幾年，大陸很多城市都在大興土木，河南自不例外。許多工地附近，才拆掉模板的高架橋柱，等待進一步施工的粗糙胚體上，照樣被掛上標語布條。高速公路不及一公尺高的邊坡砌石，也沒被放過。寫的通常是：「公路連著你我他！交通連著千家福！」簡單一兩句，說得明明白白。 各式各樣的標語，都會構成獨特的風景，到了這樣的城鎮，任何遊客也必須有這樣的胸襟和認知。如果能稱為風景的話，它便是獨特的風景。 像「午夜心語１６０６００５」，「有聲有色１６０６３６３」，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如此言簡意賅，一組活蹦亂跳的青春密碼，年輕人一看就明白。緊接著，壓路機屁股跟著這麼一串阿拉伯數字，輪帶選礦機後頭也跟著這麼一串誘人的數字，就不稀奇了。 從開封往菏澤的路上，我還看過路邊幾處新堆疊的紅磚塊，正等待顧客來買回去砌牆造屋，磚塊堆顯然還來不及碼個齊整，照樣被噴上標語，彷彿一幅剛拼湊出來的拼圖，夠厲害吧！ 而我看得最多的，應當是有關家庭計畫的標語。諸如：「女兒也是傳後人！」「優生少生，晚婚晚育！」「外出打工，不忘計生！」「少生快富，小康之路！」「少生優生，幸福一生！」「優生優代，利國利民利家！」 當然會有讓人一時摸不著頭腦的，像一家醫院高掛著「不孕不育」，如果在台灣，也許會被認為是專治婦女不孕的醫院，很少會想到它在幫忙民眾節育。 回台灣之後，我看到兩筆資料，其中書櫃裡一本一九八八年底出版的《中國分省地圖集》，上面記載河南省人口七千九百三十三萬人，而電腦裡二００五年底河南官方網站的統計，則已經有九千七百六十八萬人，眼看著直逼一億，是全中國人口最多的省份，難怪到處需要節育少生的警示標語。 二００七年二月間，我到上海、杭州、蘇州、揚州、興化走了一圈。畢竟都是些工商比較發達，且繁榮快速的城市，早年粉刷在屋牆上的政治標語，早已灰飛煙滅，全都變成了貼著漂亮磁磚的新砌樓房；橫跨街道的標語，也讓交通標誌或五花八門的商業廣告所取代。 這回，我沒看到「萬眾一心，抗擊非典」，或是「少生快富，小康之路」的標語。倒是小巷弄裡，到處噴著一串電話號碼，尾巴上跟著「辦證」二字，開始我猜它應當類似台灣的代書行業，問清楚了才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 親戚說，他們什麼證件都辦，不管是北京大學的、清華大學的博士學位證書，給錢就有。如果是稀罕少見的，只要給個樣子，管你是美國哈佛、英國牛津、日本京都大學的畢業證書，要什麼有什麼。 那台胞證呢？ 嘿！台胞證算什麼，台灣護照、國民身分證都造得出來。還有，清朝皇帝的聖旨哩！要康熙有康熙，要乾隆有乾隆，看你喜歡哪個？ 難道公安不抓嗎？ 抓！只是抓也抓不完。 興化市是鄭板橋的家鄉，市區裡有許多彎彎曲曲、只容兩人擦肩而過的小巷弄。常會遇到一些人家，把那剛用多孔煤球生火而冒著出濃煙的圓筒爐，端到門口等煙消火旺。這種住戶密集的巷弄，除了漆上電話辦證廣告，再也沒有什麼空間可供張掛標語。 倒是有幾家看起來暗糊糊的水餃店、小麵館或炒栗子攤，店主人不忘在門口貼上信心十足的對聯「一次不來，是你錯過；二次不來，是我過錯。」也有寫的是「一次不來，那要怨你；二次不來，這要怨我。」 鬧區的飲食街上，有家餐館不知叫什麼名字，只見橫跨門面的大招牌，大紅底黃艷艷的字寫著：「要長壽吃驢肉，要健康喝驢湯」，看來準是專賣驢肉的吧！還有一家咖啡廳異曲同工，看不到它的店名，只掛著一長溜的橫幅招牌：「我不在辦公室，就在家；如果不在家，就在咖啡廳」。 最近台灣水果火紅，市場的水果攤上到處插著「台灣產」的紙牌。有一種比台灣椪柑小很多，和大陸溫州柑差不多大小的橘子，大陸人管它叫糖橘，甜度的確高，賣得又便宜。店家強調，這是台灣空運過來的特產。回到飯店，看到茶几上擺了兩粒免費水果，正是這種糖橘。但飯店老實多了，糖橘的套袋上明白印著「福建糖橘，係引進台灣技術改良後的產品」。 市場看到一種比台灣斗柚還碩大的「台灣柚子」，我們當然不信。只是同行中有人便秘，於是抱了一顆回飯店品嚐，卻發現酸中還夾帶著苦澀，這種冒名水果多了，肯定砸了台灣水果的招牌。 往前十年，我曾經從蘇州搭著遊覽車南下杭州，路兩側不是水塘渠道便是莊稼，村莊聚落大都是白牆黑瓦的低矮民宅，稀稀落落的建築物上仍然免不了還要漆上政治口號和標語；如今，到處是新建的民宅、別墅、大樓或廠房，一個城鎮很快就連著一個城鎮，一個社區很快連著一個社區，牆上的標語大多是建商預售樓房的巨幅廣告，也有的是食品工廠和紡織工廠促銷它們的產品。 而在市區裡，許多商業宣傳標語甚至採取早年解放軍擅長的「人海戰術」，用數不清的宣傳布條，把整棟百貨公司大樓密密麻麻地包裝起來，令人目不暇給。 明顯由官方主導漆繪或豎立的，大概只剩一些風景據點歡迎遊客前往的廣告或標語。板著面孔正經八百的宣傳字句，只有在南京機場出境的候機室牆上，掛著十幾幅有關愛滋病防治的宣傳標語。看來，在經濟起飛的環境裡，官方政策宣傳還是抵抗不了經濟利益。 我在想，大概不會隔太久，台灣街頭巷弄和牆角電桿上那些像「小蜜蜂」到處亂飛的小貼紙，不管是租售房子、水肥清運、理療按摩等花花綠綠的小貼紙，也會在大陸這些大街小巷裡飛來飛去吧！ ──原載2007年3月18日《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照片說明── 大陸標語多，連一些購物中心都採「人海戰術」般的做法，用宣傳布條把門面都佔滿，令人目不睱給目。 吳敏顯／攝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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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