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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09 14:11:22瀏覽3284|回應2|推薦31 | |
渡船上留影 ◎文及攝影 吳敏顯 1978年初,我辭掉高中教職,進入聯合報擔任宜蘭地方記者。每天騎著偉士牌機車,在我出生成長的平原上兜過來轉過去,忙著聽人家吐苦水、吹牛皮,或講些感人的故事。 沒想到,從事這種不必簽到簽退,算是逍遙的訪談工作才短短二十個月,就被調往台北總社副刊組,幫忙瘂弦主編看一大疊一大疊投寄來的稿件。兩個月後,萬象版(即繽紛版前身)主編出缺,便要我獨當一面。 萬象版隸屬副刊組轄下,因此工作內容換了,坐位則照舊在瘂公左前方,像近年新冠疫情下該保持一點五公尺。長官和部屬各自埋頭審稿改稿一個段落,多少會撐直脖子聊上兩句,聊的不外是審閱中的文稿內容和作者,或是近期內文壇動態,讓包括我在內的整組編輯獲益匪淺,有所長進。 其中,寫了《邊城》《長河》《湘行散記》等許多作品的三十年代作家沈從文,即是經常被扯入話題的要角。某一次談到《邊城》,我就說在我住的鄉下,宜蘭河出海口附近一個叫下社渡頭的地方,也有一艘類似《邊城》茶峒小溪裡的木頭渡船。同樣在兩岸繫根纜繩,同樣由一個老人和他的小孫女負責管理。 當時瘂公一聽,先盯著我片刻,然後驚喜地將目光掃過所有編輯臉上說道,找個時間帶大家一塊兒去搭乘吧!其實每個人心裡有數,以副刊組忙碌的情況,整組出遊簡直是痴人說夢。可每回話題觸及沈從文、觸及邊城、觸及渡船,這位天天忙得不可開交的副刊主任,總不忘叨起老話題,說要想辦法找一天到宜蘭河去搭乘渡船,去看操控渡船的「翠翠」。 說著說著,直到一年半過後,我申請調回宜蘭家鄉跑新聞時,瘂公還是找不出空閒來搭渡船。大概拖了三、四年,瘂公終於趁著蘭陽女中邀約演講的機會,帶著家人由我陪同去看沈從文《邊城》裡的渡船。 可惜,當天不是例假日,宜蘭河下社渡頭的翠翠必須背著書包去學校上課,繫著纜繩的渡船,只好任由我們拉著纜繩在兩岸之間橫渡。 瘂公和夫人橋橋,帶著小女兒坐在晃動的渡船上,試著拉動纜繩來來去去,大半天都捨不得離開那艘木船。我站在岸邊用相機拍攝照片,隔天沖印出相片裝進信封,隨著報社裝新聞稿的帆布袋,交火車託運到台北總社供瘂公留念。類似這種坐在偏鄉溪河渡船上悠遊自在地影像,對工作忙碌的《 聯副》主編而言,恐不多見。 慢慢地,宜蘭河口有個能夠讓人體會《邊城》風光的老渡頭,逐漸在台北藝文界傳開。我曾經有幾年工夫,跑新聞之餘還得兼任報社同事與作家朋友的導覽。 1990年渡頭附近興建一座「貓里霧罕橋」橫跨兩岸,無論走路行車都非常便捷,完全取代原有的船運功能。村人商討結果,為了不讓老渡頭及渡船維修更新費用持續拖累,只好決定廢棄這個具有百年歷史,類似沈從文《邊城》小說所敘述的老渡頭和渡船。 ──原載2021年12月19日《聯合報副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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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