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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4/08 21:33:23瀏覽1056|回應1|推薦30 | |
文字於我,就像是孫悟空手裡那一萬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平日裡,它像支鏽花針般細小,能夠讓我塞在耳朵裡,一旦掏出來使喚,立可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層地獄,窮天下地斬魔除妖,易如反掌。
可文字於我也是一個戴在頭上的緊箍兒,早已在頭上見肉生根,只要聽到金箍禁的咒語,便會令我神智恍惚,面紅耳赤,連那如意金箍棒也使不上力了。 我與文字結識甚早,三、四歲的時候就嚐到其中趣味。當年村裡全是泥巴地和碎石子路,村人所住的房子裡外,絕大多數是泥巴地面。而父母租來的房子,不但屋內有著少見的水泥地面,屋前還有一道鋪著水泥的走廊,且三戶人家連在一起,自然成為孩子們廣闊的遊戲場。女娃兒在地上畫圈圈玩跳房子,我則用找到的破瓦片,或從碎石路撿來一種質地鬆軟的褐色石子,蹲在地上練習寫阿拉伯字,雖然寫得顛三倒四正反不一,卻羨煞其他童伴。 五歲上小學,已經能夠寫一些筆劃簡單的漢字,班上其他同學包括已經十一、二歲的,卻連數目字都不會寫。老師告訴我父親說,這孩子是個天才。父親想了想很嫌虛地應說,其他孩子住的地方,可能沒有水泥地。 有好多年,我對父親說的這個答案,總覺得有點兒奇怪,因為那些同學住的地方,門前都有片大稻埕,用竹枝就可以寫字呀!等到我長大一些時,終於找到正確的答案,問題在他們周邊的大人都不識字,當然不懂得教孩子如何寫字。 在我的家族中,父母都是第一代能書寫和閱讀的人。伯父、舅公他們,一旦接獲信件,都得來回走幾十分鐘的石子路,把信帶到我家求助。有時父母不在家,我這個小學生就成了師爺,伯父或舅公總是恭敬地站在一旁,聽我半認得半猜測地解開信中的謎底。 文字於我,彷彿美味甜點。有機會到同學或親戚家,總是不自禁地像個小偷那樣東張西望,期盼能找到一本什麼書或任何印有文字的紙張,可惜通常能看到的,只有牆上張貼的〈春牛圖〉,或寄藥袋。 因此,鄉公所公告欄的公告,無論是法院查封某戶人家財產,稅捐處開徵什麼稅捐,獸醫會在什麼時候到哪個村莊大樹下閹牛,哪天晚上鄉公所要派人到哪座廟前放映露天的新聞片等等,都成了我遨遊文字星空的掃帚乘騎。 等到我能夠隨心所欲買到喜愛的書籍,自己也試著寫點文章時,忙碌的工作卻令我懊惱;再等到我有時間去舞弄我的如意金箍棒時,頭上的緊箍兒卻經常搗蛋。 看來,文字於我還是有完不了的恩怨情仇。 (中華副刊940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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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