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童(15)
本小說於民國83年3月6日大成報—小說報連載
吳明錦
裡沾到這些血跡?她也不曉得這些是人的血?還是其他動物的血?不管怎麼樣,
他覺得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即使他殺死一條狗,曾桂美也覺得恐懼不安。
「我好累啊!我想睡覺!」大華伸伸雙臂,一臉倦容,走到自己的床舖,一
仰而躺,轉身就呼呼入睡。
「他到底是怎麼了?」曾桂美滿腹問題。
※ ※ ※ ※
「王慶海購買我們住的土地了。」陳賓氣呼呼地跑回來說。
曾桂美大怒,狠狠罵:「叫我們搬到哪裡呢?」
「我為什麼要搬家?在這邊住了那麼久,他憑什麼要我們搬?我們要趕快想
個應因的方法!」陳賓滿臉通紅。
大華愣在一邊,聽不太懂他們說的話。
「我看!要召開村民大會。」曾桂美想到要搬離這裡,就火冒三丈。「我覺
得有必要請王議員到我們這裡說明,他將如何處理我們的事情。」
「他不會來的!」陳賓說。
「沒有邀他,怎麼知道他不會來呢?邀看看!到時不來,我們再做另外處理
。」曾桂美分析說。「因為他的態度,關係我們未來啊!」
陳賓一想有道理。
「好吧!我約他看看!」
果真,王議員置之不理。
「看來!我們要走上街頭,到縣政府舉白條抗議。」
村民大會迅速做出決定,明天就到縣政府廣場,向縣長舉白布條抗議。
當晚,陳賓就書寫大字報,
實現私理,捨我其誰?打擊貧民,貪贓枉法。
伸張私利,勇往直前。為民喉舌,盡飽私囊。
縣政府前廣場擺設長長的拒馬,以及二百多名的警員,手持警棍和盾牌戒備
。
陳賓領著一群老弱殘障的人,往縣政府廣場走去。
永達得知這個消息,也趕往縣府廣場採訪這個消息。
「堅決反對出售銅華村!」
「抗議王慶海議員炒作土地。」
「銅華村是我們生存的依賴。」
斗大字體的白布條,懸掛著在兩支竹竿上。
田敏在三樓辦公室的窗口俯視,她在尋找曾桂美的身影。
曾桂美也帶著大華前來抗議,他們是站在角落旁。大華不曉得什麼叫抗議,
站在一旁發呆。
田敏看到他,拼命向他揮手。可是大華沒有望這邊。
「我們這邊看看就好!」張淑卿站在窗口俯視。
「他們也真可憐!」
「王議員也太過份了。」
「我看是可--惡!」田敏回她一句。
「嗯!說得好!」張淑卿心有同感。
警察局長汪虎雄皺眉頭坐在指揮車上,透過手提麥克風大聲喊著:
「各位鄉親!你們的集會,沒有申請許可,是不合法的,我請求你們解散,
立刻回家去。」
「媽的!回家去?我們家就要被拆掉了,叫我們回哪裡的家啊?」陳賓吼著
頂回去。「我們要見縣長,叫他跟我們解釋,也跟我們做一個合理的交代。」
「你們要見縣長,請按照一定的程序,不要聚眾示威,這是不合法的。」
「媽的!我們抗議是不合法的,拆人家的房子就是合法的?幹!」陳賓罵著
。
「我們衝進去見縣長!」眾人吼著。
「各位鄉親!你們的集會,是非法的,我舉第二次牌子警告,請求你們立刻
回家去。」警察局長再次喊著。
眾人仍不為所動,繼續前進。這時,警察圍成的人牆慢慢地靠過來。
「我們要見縣長!我們要見縣長!」眾人喊著。
「各位鄉親!你們的集會,是不合法的,我舉第三次牌子警告,請求你們立
刻回家去。」警察局長再次喊著。
眾人仍不為所動,繼續前進。
這時,警察局長再也忍不住,下令驅散人群。
圍成人牆的警察,舉起盾牌和警棍慢慢貼近人群,衝上前,拉開人群。
「衝啊!」陳賓喊著。
霎那,人群和警察正面碰在一起。
警察舉起警棍和盾牌推開人群,有些人不願離去,蹲在地上,甚至躺在地上
;也有人跟警察搏鬥,警察被惹生氣,舉起警棍就揮打。
霎那,呼喊哭叫聲音喊著。
「不得了!有人昏倒了!」
大家循聲一探,一位老者顫抖仰躺在地上。細看一下,不就是陳賓的父親陳
伯嗎?
「阿賓!阿賓!你爹昏過去了!」眾人驚恐叫著。
警察以為他們假戲真做,不以為意,繼續驅趕人群。
「我爹昏過去了!我爹昏過去了!媽的!還在打我們!」陳賓警恐叫著,他
真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
警察聽到人群發瘋尖叫,才清楚他說的是事實,趕緊聯絡救護車,將陳伯送
往醫院。
人群中,大華脫離曾桂美的視線。大華慌張東張西望,好像迷路了!在三樓
的田敏遠遠見到大華站在角落,趕緊跑下來。
「大華!姊姊在這裡!」
「姊姊!」大華露出微笑。
「你媽媽呢?」
「不--知--道!」
田敏摟著大華,深怕他又再走丟。
曾桂美慌張東找西覓,才看到田敏。
「原來你在這裡!」曾桂美感激地說。
「姊--姊找--找到我---」
「田敏!謝謝你!」
「哪裡!來!我送你們回家吧!」田敏客氣地說。
「哦!」田敏騎著機車,載著曾桂美母子往銅華村走去。
一路上,曾桂美面有憂色。
「田敏!窮苦人是不是令人討厭?窮苦是不是罪過?」
「不會吧!」田敏能體會她心情,但是又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我---我真的活得好沒意義!」
「伯母!妳不能這樣想!大華還需要妳的照顧。妳要勇敢活下去。」田敏鼓
舞著說。
「唉!如果我先生還在的話,也許我們的命運就不會那麼可憐!」曾桂美慨
歎地說。「他現在是死是生,我都不知道!悲哀啊!」
這是曾桂美首次提到他先生。
「我一直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可是現在我不敢再抱希望了!」曾桂美難過
說。
「他一定會回來的!」田敏安慰說。
「可是,十年了,我---我不敢再相信了!」說著說著,曾桂美淚如雨下。
田敏也心酸酸地。
※ ※ ※ ※
「爸媽!我回來了!」田敏一進門就說。
「這麼晚回來?」何天來應著。
「新聞有沒有報導縣府抗爭的事情?」田敏並沒有提及送大華回家的事。
「有啊!還是焦點新聞呢!」劉玉英答著。
「警察為什麼要這麼粗魯啊!他們都是一群手無寸鐵的人啊!你看!出人命
!」
「抗爭場面處理不好,就會出事!」劉玉英說。
「誰叫他們要非法抗爭。非法聚眾,警察就有權利和義務驅散他們。」何天
來淡淡說。
「爸!他們是一群老弱婦孺的人的呢!」
「法律之前,人人平等,老弱婦孺也要遵守國家的法律啊!」
田敏不苟同父親的看法。
「現在,我很懷疑自己工作的價值。一方面說是要照顧弱勢團體,一方面又
用警察對付他們,到底我工作的意義和價值在哪裡?」
「管這麼多幹什麼?只要規規矩矩上下班就好了,何必管哪些非法聚眾集會
的事情。」何天來覺得田敏熱心過度。
「他們好可憐哦!」田敏難過說。
「田敏!從小妳就是爸媽的掌上明珠,沒讓妳吃過苦。所以,妳都以為世界
上的人都過著像妳這麼的日子,讓妳到外面闖一闖,妳就會了解到真實的世界是
怎樣的。」劉玉英說。
「上帝真的不公平!有些人可以擁有一大片土地,有些人連棲身的破屋都要
被人拆除,這怎麼是公平呢?」田敏憤憤不平說。
「我們有今天的日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啊!我和你媽都吃過不少苦頭!
」 田敏點點頭。
「我知道!總是覺得怪怪的!爸!我們是不是可以辦個什麼園遊會,就像電
視上的胡瓜、澎澎這些人,辦個募捐大會,募到的錢,多少可以幫助他們。」
劉玉英笑一笑:「好!媽第一個支持妳。」
「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麼好的事,媽全力支持妳!」
「爸呢?」
「妳呀!簡直吃飽飯沒事做!」
「爸!你不覺得這是很有意義的事?」田敏不死心。
「是很有意義啊!辦可是活動可不是容易的事呢,從策劃、聯絡、到佈置都
是一門大學問。妳---妳做得來?」何天來希望她打退堂鼓。
「你這麼看不起我們的女兒?邊做邊學嘛!我就不相信田敏做不好。媽首先
捐五千元。」劉玉英笑著說。
「真的!明天上班時,我要向我的局長報告這件事。」
「我相信妳的同事一定會大力支持的。」劉玉英說。
「未必哦!我覺得他們真的是上班族,紙上辦公,發發救濟金就了事!實際
上,根本對他們沒有用。」
「哪妳想怎麼做呢?」何天來問。
「我也想不到該怎麼做!只是覺得總該為他們做點事,不然,領這份薪水怪
怪的。」
「怪怪的?人家嫌薪水太少,而妳卻認為怪怪的!我的寶貝女兒!」何天來
笑一笑。
田敏興致勃勃回到房間,提筆策劃園遊會藍圖,將所想到點子,寫在紙上。
望著女兒的背影,劉玉英不免一陣喜悅。女兒真像她啊!對生活充滿熱勁,
對生命充滿熱情,願意伸出雙手幫助別人,不像他先生那麼現實,嗜錢如命。
「你要多鼓勵田敏啊!」劉玉英對先生說。
「我只是怕她熱過頭,不是她的事情,拼命搶著做,幹嘛?」
電鈴響了,田敏的母親出去開門。
「永達!是妳哦!」
「伯母!我來找田敏。」
「現在她在房間動腦企劃園遊會的事。」
「什麼園遊會啊?」
「妳去問她就知道了。」
周永達走到客廳,何天來臉臭臭看著電視,瞄也不瞄他。
「伯父-----」
何天來紋風不動,繼續盯著畫面,心裡罵道:這小子!真不要臉!
永達沒生氣,走到田敏的房間。田敏精神都投注在構思上,沒有察覺永達。
永達躡手躡腳移動步子,到田敏的背後,猛然一上前,用雙手塢住她的雙眼
。
「誰?」田敏驚慌地喊著。
永達偷笑不吭聲。
「永達?是不是妳?」
永達鬆開手,哈哈大笑。
「哼!我當然知道是你。從你進門時,我就知道你來了。我有超能力呢!」
田敏故意說。
「妳在幹什麼?」
「我想辦園遊會你支不支持?」
「我百分之百支持。我一定在報紙上,大書特書園遊會。只是不曉得妳要籌
辦怎樣的園遊會呢?」
「我想利用園遊會,替那些智障及身障的孩子,向社會人士募捐一些金錢,
這樣可以讓社會上的人,清楚看見有很多人非常可憐,很需要大家的同情和幫忙
;另一方面,也可以鼓勵他們勇敢走出幽暗的屋子裡,迎向燦爛的陽光。」
「好極了!說的太好了!」永達熱烈地鼓掌。「田敏!妳的構想非常好。
我舉雙手雙腳,全力支持。」
永達坐在床沿,做出滑稽的動作,逗得田敏笑得前仰後俯。
「真的!」何田敏被這一鼓勵,情緒激動澎湃。
「當然『蒸』的,絕對不是煮的。」
「討厭!」
「我寫的新聞稿標題,就是『走出幽暗,迎向陽光』。妳看!這標題如何?
」一聽,田敏大喜過望。
「妳的語彙很棒,我的組織能力也很強吧!我這個記者不是蓋的吧!」
田敏不得不佩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