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地處亞熱帶，往往即便節氣到立秋，大地也還會蒸騰得冒煙。有些年連過了寒露、霜降，都還是豔陽高照的天氣，充其量也只是早晚有了涼意。

立冬補冬，確是兒時的重要事項。那年代平日吃食簡單，少見雞鴨魚肉。想吃雞肉，唯有在拜拜時候，或者寒冬進補時。猶記得幼時每年立冬，母親總是燉好一隻雞，然後舀好一碗喚去一名孩子，她細細分配，無非是要照應到每一個子女，包含長得瘦小和年紀最小的孩子，我們五個姊弟也都在燉補裡，吃下了母親的疼惜。

過了立冬，小雪、大雪接著到，節氣名稱雖是寒得很，可實際情形唯獨遇上強烈寒流來襲才略有所感。很快的一年容易又到歲末，一到冬至，前一晚闔家搓湯圓，昏黃燈光下笑語不斷，冬至圓吃下後，不論大人小孩又都增長一歲。

我年年吃了湯圓望過年，換了春衫接清明，嚐過粽子頻揮汗，秋分之後，很快冬殘，便也癡長到大。

後來姊弟各組家庭，各家有各家過節興味，我或許害怕年歲漸增不得不面對親人離去的悲傷，父親走後完全不製作繁瑣的節氣應景食品，甚至連超市買回現成的湯圓也無，孩子真嘴饞想吃了，才勉為其難買一盒煮給孩子過過癮。

年輪無感，一年年轉動，縱我冬至不吃湯圓，依然兩鬢漸霜。母親走後疫情來亂，年來送別兩位姊姊，我跟姊姊道別道愛道感謝，感謝姊姊的呵護扶持照顧，這一生能當姊姊的小妹，真的無比幸福。

歲暮了，天寒且雨，我靜靜聽雨，耳畔彷彿聽到三姊銀鈴般歌聲「Raindrops keep falling on my head……」，那些少年往事一一回到眼前，腦門裡最清晰的是，兒時冬至湯圓姊姊總多分我一些金銀（紅白湯圓）。

雨仍飄著細絲，依稀是節奏輕快的歌，「The blues they send to meet me won't defeat me. It won't be long till happiness steps up to greet me……」

今日冬至，湯圓在我心裡記憶裡。

我追著少女三姊的歌聲，她為我示現自然自在。

「'Cause I'm never gonna stop the rain by complaining.

Because I'm free.

Nothing's worrying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