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7/11/04 16:14:13瀏覽811|回應0|推薦29 | |
縮在大廳最角落的阿發無端的心慌,從他眼睛看出去的大埕光亮亮,可阿嬤的聲淚俱下簡直是超大雷陣雨。 「佗一個雷公仔點心……敢共汝偷去?一個鐵盒仔是會當做啥?這個賊是偷汝欲做啥?」 「啊……」各房一片嘩然,紛紛在彼此眼神中探詢。 阿嬤的哀嚎挑起阿發一身的雞皮疙瘩,貼著磚牆的背脊整個發涼了起來,額角卻冒汗了。 「恁講,恁誰人偷拿我放佇衫仔櫥內底的鐵盒仔?」阿嬤雙眼瞇著近乎閉上,可那質問倒彷彿鐵鎚重重敲下,擲地有聲,換來的卻是一屋子靜默,非比尋常的安靜。 到底阿嬤每每見到便吐大氣的鐵盒,又和屘叔什麼關係?阿發暗暗琢磨,一抬眼見著阿嬤惡狠狠目光就要刺進三叔心裡。 「阿富……」 「阿母,佇汝的目睭內我就這呢無惜兄弟情麼?閣卡按怎講,遐是阿清上尾安身的所在……我敢是這款僥倖失德的人?」平日極盡委屈的三叔,此刻是一條直挺挺的硬漢。
阿發好像有點明白,卻又有如黑雲遮月一樣朦朦朧朧,他是不清楚幾個堂弟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有機會從各自父母口中拼湊關於屘叔的事,但阿母卻不曾告訴他屘叔戰死南洋之後的事了。 阿嬤嚴竣的表情很難解讀,三叔的一番話將空氣凝結出十二月天的寒氣,這寒氣逼得幾個小男孩忐忑不安,紛紛把眼神拋向阿發,長孫的阿發總有他們意想不到的點子,他們習慣以阿發為馬首。 阿發比任何一個大人更早察覺到弟弟們的眼神洩露了機密,不由得心酸了起來,原來所謂的同宗手足,竟是這般禁不起考驗! 接下去的發展更是阿發始料未及,除了阿嬤最厭棄的三叔一家站在最外圍,是唯一沒指眉畫眼責罵他的一家人。其他各房左一句「夭壽喔,這種代誌汝怎做得下去?」右一句「汝真正是雷公仔點心,用恁屘叔的金斗甕仔去換枝仔冰!」 金斗甕這個詞阿發是懂得的,問題是他怎麼想也沒想到阿嬤看著便嘆氣的舊鐵盒,會是屘叔最後的處所,而那鐵盒裡面也不過只裝了一小塊好像肩章的布而已哪!
「汝偷拿阿嬤的鐵盒仔去賣,是麼?」阿爸再打一個雷。 「……」 阿發雖然不發一語,但漲紅的臉和一顆垂到下頷緊貼著頸子的頭,已道盡了一切。 「阿發,汝這個夭壽仔,彼個鐵盒仔是恁屘叔……」阿嬤一語未竟人就癱軟在八仙桌旁的太師椅上。 「阿母……」 「阿母,汝有要緊麼?」 趁著大家亂成一團,阿發逮住空隙拔腿就往外衝,一路狂奔,直到跳進了小溪,才降了燒著全身的火。
爬出小溪漫無目標四處亂跑,不經意的眼尾一瞥,西方天空染血似的,阿發心頭一緊,方才黝黑此時殷紅,天怎麼變成這樣? 阿發因為害怕,腹腔突然生出一股力量,跑得越發快了起來,他告訴自己不能停,停下來就會被阿爸阿母一片片撕裂,又或者會在阿嬤和各房丟出來的詛咒裡化成灰。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