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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22 15:57:57瀏覽3564|回應9|推薦121 | |
「米底外」是阿美族中最古老的祭儀。這是每年歲末,稻子播種前的傳統活動,目的在報謝一年的收穫及祈求隔年播種耕作順利。東昌村內的「里漏社」是唯一還保存「米底外」祭儀的地方.....。 文/邱麗文 東昌村在哪?在地圖上找不到正確的位置。只知道,它位於花蓮縣吉安鄉,地理位置很接近花蓮市,有一個「阿美族文化村」。 搭車直達花蓮市,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在花蓮市,該過境還是停留?過境?那該找何處落腳?停留?又似乎不符合採訪的範圍。我為難了,只好求教當地的居民,幾經打聽才清楚,東昌村「可能」找不到住的地方。所以,決定在花蓮市停留。順道體會一下花蓮市的人文之美。 在花蓮市,藝術的人口超過想像 在四季餐廳,遇見一群藝術工作者。想探聽一下,花蓮還有那些值得去的地方。四季是洄瀾文教基金會的大本營,往來的藝文界朋友很多,很快地,我們有了初步的交集,其中一位對我說:他們已經離開這裡很久了,早已不知還有那些地方。心中泛起微微地失望,開始懷疑是不是美感都只能創造於距離之外呢? 我,一個人在四季,記錄著遊人的心情。喝下主人親調的四季水果茶,很熟悉的口味,這才讓我感覺離家近了一些。 初訪東昌村 從花蓮市南濱的海岸路直走通過七腳川溪就到了東昌村。 阿美族在吉安鄉東昌村裏的里漏(Ridao)社,還維持著古老傳統的年中祭儀。 東昌村有1364戶人家,其中約有 150戶阿美族人,村中的里漏社是保存阿美族文化最古老的部落。關於里漏社的由來,我聽到一則傳說,相傳是里壟(今台東關山)阿美族在出海捕魚時,乘獨木舟遇強風漂到此地,於是就定居下來。族人為思念故鄉所以沿用「里壟」為社名,日子久了,在漢人的社會就訛傳成「里漏 」。東昌社區阿美族文物陳列館,目前就保存著傳說中的最後一艘獨木舟,提供族人對先人的懷念。 最古老的阿美族祭祀:「米底外」 在台灣原住民部落中,經常有接受酬禮,專替人祈禱、驅邪的「希高娃賽」(巫師),為族人舉行不同種類的祭祀(如祖靈祭、新年祭、季節祭),這種風氣以阿美族最盛行。 母系社會的阿美族,以女家長為主祭人,進行所有大小祭祀。「米底外」是阿美族中請巫師為主祭的最古老祭儀,這是每年歲末,稻子播種前的一個傳統,目的在報謝一年來的收穫及祈求隔年播種耕作順利,相當於漢人社會中的過年。原祭祀長達八日之久,現在經過簡化,從每年的12月27日到31日共舉行五天,分別進行「馬拉難」(早餐會議)、「米底外」(主祭活動)、「米阿乍斯」(青菜解禁)、「馬力阿拉茲」(魚類解禁)、「米比畢」(跳祭舞)等儀式才算完全結束。我有幸參加了其中的「米底外」主祭活動,心情十分雀躍。 「米底外」舉行時間為12月28日0:00 阿美族的農事祭祀時間多選在夜半初更、天未亮前舉行,此刻是12月28日0:00,「米底外」祭儀即將開始....。 洄瀾文教基金會的林錦隆帶我來到「東昌社區阿美族文物陳列館」。這時,里漏社的頭目林勇雄(古娃客 卡耀)正在和十五位「希高娃賽」用母語溝通著。現場除了頭目、「希高娃賽」外,還有一群東華大學族群所研究生及原住民音樂文教基金會的林桂枝(巴奈 母路)、孔吉文(泰雅族)夫婦,他們正準備為今晚的主祭儀式進行聲音採集.....。 今年參加「米底外」的家庭共有77戶,「希高娃賽」必需挨家挨戶唸咒語、唱祭歌、舉行祭儀,整個活動一直持續到28日14:00才完全結束,每一位「希高娃賽」都已十分年邁,完成全部祭儀是需要相當的耐力與經驗才能順利完成。 祭祀從最近去逝的族人家中先開始 「希高娃賽」一行人走到第一戶人家,這戶人家不久前才有親人過世,「米底外」的祭祀習慣是先從最近家中有人去逝的族人家中先開始。在祭拜祖先過後,「希高娃賽」開始圍坐一圈,默誦著祭文,似乎是在為亡靈祈福。接著,她們排著整齊的隊伍,開始唱起祭歌(艾伊阿喝艾阿~~~~),祭儀依序從東邊、西邊再東邊高唱祭歌,最後坐下來往北邊唱祭歌,唱完四遍祭歌才算完成。所有參與的人家都必需準備「嘟倫」(麻糬)、檳榔、米酒、「古陵」(祭壺)等重要祭品。 前幾戶人家因為懷念著剛離開的親人,多在一旁默默地掉淚,惹得我也眼框發紅,氣氛有些凝重。「希高娃賽」祭祀結束時,主祭者將酒噴在手心中搓揉再唸些咒語,才算是完成了全部儀式。這群主祭的「希高娃賽」都已經十分年邁,眼看著這些祭祀隨著部落正快速地消失中,林桂枝(巴奈 母路)表示:「對一個沒有文字的民族來說,語言非常重要,絕對不能喪失母語的能力,否則族人的文化就會失傳了。」 原住民音樂文教基金會 12月14日才剛成立的原住民音樂文教基金會,林桂枝是主要的執行者,「一定要去收集較內觀的原住民音樂,並將它完整保留下來,形成文化。現在族人所得的資訊多是外來的,無法真正獲得內觀的聲音,自己應該努力保存族人的文化,去採集、去研究,讓文化與語言都保留下來。」看著林桂枝在一旁,努力地拼音記錄下屬於自己阿美族的古老聲音;還有看見東華大學族群研究所的學生,紛紛拿著錄音機、吸音棒、攝影機、照相機,企圖保有最完整的採集,我不禁為沿路所問的愚蠢問題感到臉紅,諸如一直要求身邊的人為我進行翻譯之類的問題...。 看著即將失傳的古老語言,我能體會這些年輕一代的擔心,傳統需要自己來保存,晚來的部落自覺,至少還有一些機會,能為傳統文化盡一份心力。看著他們為保存傳統音樂所進行的努力,是很感人的。其實,漢人社會對文化也是忽略的,比較佔優勢的是,我們擁有文字。 沒有文字,所以有多版本的「傳說」 在門外與頭目及其他族人閒聊,本是想更深入了解「米底外」的意義,卻發現每個人說的版本都有些出入。似乎對一個沒有文字的民族來說,擁有多版本的「傳說」是必然的結果。祭儀依舊一家家地推進著,時過三點,「希高娃賽」們開始分成三組分開祭祀,以便能在時間內走完所有的人家。當地有人說這樣的活動類似漢人習俗中的報佳音。我想,這應該算是給漢人社會一個比較容易聯想的說法吧,其中所蘊藏的美學,是阿美族人心中無法用文字去形容的感受。 期待「米底外」注入新血 我背著相機,卻沒有太多機會按快門,因為在儀式中使用閃光燈會引起「希高娃賽」的不悅。到了林桂枝家中,她才讓我拍了幾張相片。頭目向每一戶人家收200元及一些祭品,算是給「希高娃賽」的酬勞。28日14:00,大夥回到文物陳列館,看著「希高娃賽」還神情自在地吃著檳榔,並煮麵給大家吃,我也不敢表現自己的疲倦。明年、後年的「米底外」,會不會有新血注入呢?我們期待著在溫習舊傳統之後,能有新生代接班,繼續維繫這份莊嚴的族人之愛。 這幾年,看見阿美族人對維護自己傳統文化所做的努力,實在為他們感到驕傲,聽那從喉頭間傳出的民族情感,深深感動到我的心頭。這不是招牌、不是特產,是一遍又一遍形成的體內能量。 遊走在古樸的東昌村 住城市的人來到小鎮,會有一種很受寵的感覺。走在東昌村的街道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悠哉心情。原住民的老房子大多低於公路下,因為道路連年不斷地築高,讓原來的房子形成低於道路的畫面。我走在東昌村的街道中,看著古樸的里漏社傳統老房子,穿插於現代化的建築中間,形成一種時空交錯的美感。 走到潘阿公的家,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我被他家的外觀吸引了,拿起相機想留下一些回憶。此刻潘阿公正好回來,看見了我並熱情地邀約我進屋裡坐。眼見天色很快地要變暗了,為了不想錯過拍照的時間,我心急地謝了他的好意,並向屋內的阿婆致意,繼續前行。 「作醮」與「米底外」融洽共存 一路上,都能看見漢人社會「作醮」的布旗及燈籠,上頭寫著:新城鄉、花蓮市、吉安鄉合境平安等文字。「作醮」是台灣民間的習俗為地方鄉里還願酬神的大規模祭典,感謝神祇們庇佑這一年的風調雨順,這是漢代道教流傳下來的習俗,正好和「米底外」的精神產生一種融合的力量。看著里漏社每戶人家門外的布旗及燈籠,似乎正告訴我,中國人入境隨俗的生存能力無所不在,族群隨時都在進行著文化的交流,再生成一股新生的力量。我被這強韌的力量深深地...感動....。 治安的條件已不適合獨行 天黑的速度遠超過我的想像,我只能從田地外的遠方燈火,嘗試找出一條正確的出路。這時,巡邏的警車接近了我,軒轅派出所的林警官熱心地載我返回花蓮市,並提醒我注意安全。現在的社會,已經沒有條件讓人在天黑後,還能沒壓力地獨行。治安已經亮起了紅燈,人身安全的危害將不只限於年輕女性,在回花蓮市的路上,我的胃開始冒著酸。 花蓮市的濃厚人情 清晨悄悄的來,人在異地,沒有賴床的慣性。為了捉回昨日失去的畫面,我特地早起,再走一趟東昌村,同時參觀「阿美文化村」。 手中的地圖找不到「阿美文化村」的正確位置,於是我向路旁的朱伯伯問路。朱伯伯聽說我要去東昌村,便自告奮勇地要陪我同行。其實,我並不想要有人在旁破壞我獨自思考的情緒,所以辭謝了他的好意。原是退休警察的朱伯伯以為我不信任他,便要求隔壁的鄰居為他的人格作擔保。這會,我可是騎虎難下了,為了不傷他的心,我答應搭他便車,來到「阿美文化村」。一路上,飽覽東昌村的清晨之美,才開始開心於有一位熟悉當地環境的導遊。 阿美族文化村 初踏海濱街的「阿美族文化村」,只看見人工化的建築及水泥塑成的山地人偶,這景象,讓阿美族文化村成為一道粗糙的特產。我在上午九點抵達,而阿美族文化村每場150元的舞蹈表演,要下午四點才開始,看來我只能神遊其境了....。 我曾經觀賞過阿美族的舞蹈演出。當時,我融進了歌與舞的氣氛中,讓心隨著嘹亮激昂的歌聲唱和;跟著搖動生命的舞步跳躍,產生一種微微窒息的感覺,潛藏心中的那股狂情熱力,一波波地被撩起,逼近喉間,引出一種難耐的奇癢,呼之欲出...。送給歲月的,只有與日俱增的壓力,什麼時候能暫拋一切,對生命狂歌,讓經年累世的重擔,也有歇息的片刻! 文化村外的海邊風景,有零星的海邊垂釣客點綴其中。我踏上花蓮美麗的石頭,像是踩著會歌唱的音階,海的拍擊聲就是那美麗的樂章。轉身看著文化村,眼前的景像讓我有一種從傳統中失真的感覺。我想,雖然這裡只有一些表相的文化,卻也有它存在的價值。一天演出四、五場,讓遊客體會一下舞動生命的阿美族熱情,也是另一種文化的傳達。 東昌橋下的七腳川溪,有心想整治成宜蘭的冬山河。我站在東昌橋上看著變化中的七腳川溪,幻想著完工後的美景。走過東昌橋,我回到了花蓮市區。 在花蓮市的街道中,我似乎能感受到,花蓮它有一種說不出的人文之美,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之美,那是一種城市與鄉村混血的美麗,既有樸拙清秀的外表又有聰慧敏捷的思考。不過,我擔心絕對的美麗。 溝仔尾在哭泣 走到花蓮市最古老的「溝仔尾」,看見黑暗的溝水靜靜地流,在陽光下有一種波光潾漓的美。可是,當你一接近它,恐怕很少有不被那惡臭的河水所嚇退的。這條埋藏著私娼春色的墮落街,有多少雛菊正在其中被摧折著....。夾雜口水、淚水及死精液的河水,還是靜靜地順著溝水,放慢速度地,流進...太平洋。這水,滲進了多少原住民少女的眼淚?沒有好的生存條件,並不是她們的錯。走過溝仔尾,突然覺得腦中沒有了地圖,心中也失去了秩序。決定回旅店,打包我的行囊。 有人說,花蓮的泥土是黏的 午後,靜得讓人想小睡片刻。可是,我還想再留連一下這個無法久留的花蓮街頭。趁著在花蓮客運等車的空檔,我去了北濱,看看狂亂的海浪,有沒有離情。有人說,花蓮的泥土是黏的,一旦來過,就不會想離開它。我想,我還是要離開,因為,沒有距離的壓力,深深令我害怕。一但愛上了這裡,我將經不起失去,所以,是該離開了。此時,天空開始飄下淡淡雨絲,像是為我告別對花蓮的思念。我牽動嘴角被雨貼上的笑紋,無淚的揮別這塊黏人的土地。一陣風伴著細雨,打向我沒設防的臉上。 這次寫旅行筆記,我有一個最大的領悟,那就是:選擇無交通工具的自由行,絕對不能貪心。臨出發前,我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用有限的時間與體力,來一趟花蓮行腳,記錄心中所發酵的點點滴滴。當我真正踏上這塊特別黏的土地時,才發現--花蓮之美,我能收集到多少呢?一次說不盡,二次、多次都看不完,畢竟,筆耕的面積有限,心耕的豐收卻可以珍藏一生。(1997,新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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