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隨風飄浮著四散的灰燼,閉密的車內也擋不住空氣裡滿是炭燒後刺鼻的氣味。一輛輛警車紅藍相間閃爍的頂燈和數不清的拒馬,阻擋在左邊社區每個街道的入口。透過玻璃向外看,幾戶來不及熄燈的右舍與棟棟黯淡的左鄰,正彼此談論發生中的災難。
我不由自主地用力呼吸了幾口,既深且緩,試圖緩頰車外肅殺的氣氛和顆懸吊中的心,又擔心家中的孩子也放心不下公司資料;在橙縣野火漫燒下的夜晚,堵塞車陣中緩緩朝公司方向前進。
諾大冷清的辦公室,我孤拎拎的一個人,在 server room 與辦公桌前,邊處理自己的事,邊等待其它事業群的 IT 人員到來。也不過就是個把小時前吧,這裡應該還是忙碌異常。不知怎麼地,相對於白晝抗命,拒絕支援今日生產線加班,而如今卻依舊淪落至此,心裡感到有點沮喪。為何總是在原則堅持與責任難捨的拉扯中,讓自己遍體麟傷!
幾個小時後,車廂內滿載著緊急備份磁帶與所有的程式碼,重新回到淒清街頭往回家路上駛去。
前兩個星期彷彿讓記憶與思緒回到多年前生命的低潮。疼痛來的猛且急;在這麼多年不曾再犯後;過度的自信與輕忽讓人失去防備和戒心,工作忙碌更加重病情導致一發不可收拾。
白天依舊得做日常生活該做的事,強忍著疼痛上班,沒想到晚上卻幾乎無法行走,難以入睡。兒子也慌了,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要幫卻幫不上忙,只能在旁乾著急。那天半夜裡想要上廁所,枯坐床沿卻怎麼樣都不敢下床,心知肚明這起身鐵定會跌落地板,因為腳已經痛到根本無法站立。那晚我是半跪著匍匐爬進廁所和回到被窩,像是漂流在汪洋中的一條船正哼唱著命運的吉他。
聽說草莓對病情有效,它成了我們家這陣子唯一水果。那天病已經好多了,聽見兒子在樓下鏗鏗鏘鏘地,端了杯草莓奶昔上樓來,剩下半壺都祭了他的五臟廟,得意的緊咧!
九點半多手機響起,是兒子打來關心的。告訴他說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不用擔心,但因為57號高速公路已經封閉,平日走的山路也被拒馬擋了起來,必須繞遠路過另一個山頭回家,得多花點時間。
不知燃燒中的野火,甚麼時候才能停息?像心頭較勁的扯鈴般!
PS. 星期天近中午,突然發現充電中的手機顯示十多筆未接來電,都是同事與親朋好友打來關心的。根據新聞報導,山林野火已延燒到我們城市南邊的山頭,簡單說就是已經快燒到我家後院啦。
鎮定的指揮兒子把重要東西和換洗衣物打包,放入後車廂,接著煮飯用餐,在家待命,只等警察來敲門就撤離。救火的小飛機群,轟隆隆地在社區頂端飛來又飛去,燃燒的山區內有許多座鑽油台,不知道會不會有爆炸的危險。每個人都在努力,人事已盡,剩下的就只能看天囉。
[2008-11-17] 早晨上班途中遇到消防車隊,九輛車一字排開朝消防站開去,應該是經過整夜辛勞奮戰後,要回"家"休息。馬路上的司機與路人,不時對他們比出大拇指和勝利的手勢,或者是鼓掌致意。這畫面讓我想起昨晚看的電視節目 The Extreme Makeover,接受幫助的家庭也恰巧是消防隊員,夫婦倆親生三個孩子,再領養了八個來自海地的貧苦兒童,合組成個十三人的大家庭,妻子動過多次手術,身體狀況與家中經濟並不是很好,然而他們不僅僅只是捐獻,每星期去教堂寫張支票,卻是身體力行去對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付出愛心。人都是自私的,我不知有多少人可以如此無私奉獻,至少我自認作不到。我也像路人般對著消防車隊揮手,感謝他們的犧牲奉獻,心裡卻是酸酸的。"家"是要有共識,有目標,才能稱的上是家,只是表像組合,其中的意義又在哪裡?
[Music] Romance de Amor [Photo] LA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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