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去跳海好了」，這是阿好的口頭禪，沒有想到一語成讖。

阿好是我多年前採訪時認識的朋友，這幾年雖然新聞接觸少了，但是她偶而會打電話或寫信給我，講講心裡話，每次接到她的電話，我總覺得最自在，因為她從不講新聞，講的全是真實人生，最近有好久都沒有接到阿好的電話，那天撥她的手機，她的兒子竟然幽幽地說「我媽跳海了」，接著就啜泣了起來。

掛下電話，我抱著老公，全身直發抖，除了想到阿好的口頭禪，閃過腦海竟是她的那一位「都可以」先生，阿好的先生是做鎖的，脾氣好出了名，每次阿好說什麼，老公總是說「都可以」，絕對沒有半句「不」，以前他們夫妻兩人總是我最羨慕的一對，他們經常一起去散步、看電影，常常和我們交換出國經驗，她總是說「沒辦法，誰叫我老公是我的最愛，還是最了解我的人」。

只是再好的夫妻，似乎也經不起考驗，前兩年阿好的先生竟然也趕流行，和店內的女員工搞起外遇，被阿好發現的時候，她老公居然還反指阿好太不溫柔，管他像在管小孩一樣，還怪阿好時時監視他，那段時間阿好每次打電話來哭訴時總覺得自己不夠好，常唸著「我去跳海算了」。

後來為了孩子，阿好並沒有和老公離婚，但是她老公的「都可以」卻是變本加厲，要吃什麼？「都可以」、要去散步嗎？「都可以」、看什麼電影好？「都可以」、甚至連今晚要不要炒飯？答案也是「都可以」，有一天阿好實在受不了，問她老公「離婚好嗎」？答案竟然也是「都可以」。

「都可以」大概是最簡單的三個字了，但是字字都像利刃，冷冷地插在阿好的胸口，阿好常念著，外遇事件雖然已經過了，但為老公的態度，卻讓這一場風暴就像鬼魅一樣，夜夜啃蝕著阿好的心。

有天大清早，阿好決定找老公好好談談，老公這回的答案雖然超過三個字，但是卻徹底擊跨了阿好，「都可以」先生請阿好「要想辦法不要當一個令人討厭的人」，那位人夫似乎從沒有內疚自己外遇，還怪自己的老婆「老是抱怨全世界」，甚至至今都還動輒怪阿好曾經打電話給第三者。

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我知道，其實女人最需要的就是男人的肩膀，男子可以沒有一切，只要有愛，女人一定全心付出，每次我總是替阿好心疼，她依靠的肩膀已經遠離，她卻還在原地等待。

我不知道這些是不是阿好去跳海的因素，但是前幾天我去給阿好上香時，只看到她老公坐在一旁，只要有人問起喪禮該怎麼辦時，她老公還是說「都可以」，我想像著阿好去跳海的那一天，可能也問過她老公「我去死好嗎」，她老公一定也是回答：

「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