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大音樂系從前的張彩湘教授就是這樣的老師!

        我每每想起從前上他鋼琴課的點點滴滴, 總是咀嚼再三,緬懷不已.

        許常惠老師所著的 " 台灣音樂史初稿 " 一書中說張彩湘老師的鋼琴學生之多, " 如果把徒子徒孫加起來,真是桃李滿天下,至少佔了臺灣鋼琴家的半數之多."

       我的琴藝實在平平,既不是音樂科班,更沾不上"鋼琴家"的邊,但是我在張老師家學琴的日子,恐怕是我學到最多有關鋼琴音樂的時候!爾後涉獵了民族音樂學, 音樂美學, 台灣音樂史 乃至音樂教育, 都幸好有這段期間學習的鋼琴基礎.

       如果有機會到國家音樂廳的鋼琴儲藏室,會看到許多台演奏用名牌的 Grand Piano. 張老師的家中,客廳兼琴房的課室裡,便是並排兩架演奏型大鋼琴.那個時代,鋼琴老師家裡擺著兩台演奏型大鋼琴給學生上課,十分希罕,就是在今天,也不多見.

      到張老師家學琴, 總是學生彈一台, 老師彈另一台. 老師有時是示範, 有時是伴奏, 當學生一首曲子練得比較有樣時, 老師就一起聯彈,儼如雙鋼琴合奏, 真是在張老師家上課獨有的享受. " 像開演奏會似的", 真會有一些成就感呢 !

       不一定程度很高的曲子才能雙鋼琴合奏,我記得學生彈 "拜爾"  "徹爾尼" 等基本練習曲時,張老師都有合奏譜可以搭配.
當老師在一旁伴奏時, 音樂便不再那麼單調, 四隻手, 兩台琴, 音響豐富多了, 學生的學習慾也提高了. 加上老師總是詼諧的模仿學生彈琴的樣子,
再加以指正, 所以上課其實很有趣!

      幽默的張老師還有一個有趣的 " 鴿子理論 ".

      那是上課時他興起說起的. 他說這鴿子理論是要講給已經結婚的人聽的,不過當時我既已交男朋友, 就不妨參考聽聽.

      因為所說的跟鋼琴無關, 跟音樂也沒有直接關係, 所以我反而記得特別清楚!

      他說, 女人, 要像"養鴿子"一般對待自己的男人.

     把鴿子整天關在籠子裡是極不健康的, 要給鴿子飛翔的自由, 讓他不時出去飛飛, 到時候他還是回家的, 飛再遠也會回來. 因為只有這個 "家" 供給他 他所習慣的生活空間, 供給他 他愛吃的愛喝的.

      " 鴿子需要海闊天空, 鴿子也懂得眷戀. " 這就是張彩湘老師的鴿子理論.

      養鴿子的人都知道,每天都要放鴿子出去飛, 養賽鴿的人更知道,鴿子飛再遠都會想辦法飛回家. "飛鴿傳信" 就是利用鴿子的這種想飛與戀家的雙重性格吧！但是聰明的養鴿人都明白,如果鴿籠中所提供的飼料和飲水特別不同, 鴿子就會養得特別好,特別愛家.

     我在天仁茗茶學習泡茶的課堂上,無獨有偶也聽到相同的理論. 那時有一位茶博士說了這麼一段理論, "如果家裡有別處喝不到的好茶,
先生只有回到家才能喝到他喜歡的茶, 那他還能不想回家嗎?  同樣的, 先生如果準備了好茶在家, 太太也會泡上癮, 那不是很快樂又很健康嗎? "

       夫妻相處之道, 原就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 但是張老師的 " 鴿子說 " 和茶博士的 "好茶論" 都有一些合情合理的地方, 我不否認他們那一代是很典型的 "大男人主義", 但是我也覺得婚姻的世界中, 男女的分工分權分職, 是很重要的.

       十幾二十幾年過去了, 張老師早已仙逝, 我不知道他那些滿天下的 "桃李" 是否也有機會像我這樣成為"鴿子理論" 的信徒,
但是我真心感懷張老師, 因為他教給我的,  除了樂譜上的,  還有許多人生哲學. 這或許就是 "經師" 與 "人師" 之别吧!

       現在我很想幫孩子找到一位鋼琴老師, 不只要教他們樂譜, 還要教他們音樂的內涵,
最重要的希望孩子從老師身上學到一位藝術工作者的處世哲學和人品氣質. 這老師, 也許不懂全腦開發、鈴木教學法、高大宜理論,也許沒有博士學位,
但是孩子跟他學琴,學到琴譜上所沒有標示卻一生受用無窮的東西,那再遠再貴我也願意.

       可是  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