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線台播出<梅蘭芳>，又讓我想起<霸王別姬>裡的張國榮，他那星夜般的眼眸剎時燦亮起來，愛恨瞋癡，彷彿都活了過來。

一樣是以戲曲為背景的電影，一樣是陳凱歌精雕細琢的大戲，<梅蘭芳>的黎明和<霸王別姬>的張國榮，勾勒兩性情態就大異其趣：如果兩性之間真有那麼一條線，黎明畫的是直通通的實線，而張國榮描的則是似假還真的虛線。

<霸王別姬>開拍前，徐楓一度挑的尊龍因合約談判破局才換了張國榮，果然是明智的，因為從後來尊龍在<蝴蝶君>裡直楞楞的表演，怎麼看都少了那種虛實相應的神采。

其實，我更喜歡張國榮在王家衛<春光乍洩>裡的無限旖旎，他一放縱起來，瞳仁晶亮，身軀宛如在晨光中靜默吐息、在暗夜裡拔足狂奔的野馬。

和張國榮兩次面對面，也因這兩部片：他為<霸王別姬>進攝影棚受訪，徐楓陪著來，一見守候在那兒的我，他隨意拉起我的手，就這麼手拉手聊了起來。另一次是他以<春光乍洩>入圍金馬獎，頒獎前夕我到他入住的遠東飯店等他，剛下機的他二話沒說，就拉著我進餐廳陪他吃飯。

那一夜，我告訴他民生報做的影評人假投票，他被票選為金馬影帝，我也覺得他是最有實力封帝的，他聽了很興奮，吃飯喝茶間，話匣子滔滔不絕。第二天金馬別抱，奔向了<南海十三郎>的謝君豪。我沒親眼看見，但有一說：那年金馬抱憾，張國榮未待典禮結束即離席。

戲假情真，難得的是，張國榮回回當真。他生前幾度入圍終究還是和金馬擦身而過，一定令他在意。我也覺得：金馬獎始終欠他一個公道。回首銀幕，這位提前從人世間離席的巨星，已成一則傳奇，眼波流轉，舉手投足，彷彿還餘溫猶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