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身體不爭氣

      病人為男性, 76歲, 6年前因為腦中風後開始臥床, 被家人送至安養院照護, 而後又發生過心肌梗塞, 糖尿病, 這次, 則是因為感染肺炎而入住加護病房.

      這是典型的長期慢性病人之最後人生旅程, 寂寞的住在安養院裡日復一日, 三不五時感染肺炎, 尿道炎, 或甚至褥創感染而入院. 我們慣常從第一代抗生素開始打, 然後隨著病菌之抗藥性而改用第二代, 第三代, 乃至於第四代, 最後彈盡援絕, 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因敗血症死亡.

      可是病人意識是清楚的.

      所以在插氣管導管, 中心靜脈導管時, 我們都會先打鎮定劑, 局部麻醉藥, 盡可能做到無菌, 且不增加病人的痛苦.

      可是將心比心, 我想病人是痛苦而無奈的, 身不由己的無奈,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 另一方面, 家屬也是痛苦, 無論是經濟負擔,探病和心理壓力, 明知不能好轉卻又不得不做的痛苦.

      病人眼巴巴的盯著我讓我很不自在, 我能做的是把床搖高, 讓他別整天躺著看天花板. 所以我寧可看到病人昏迷不醒, 我可以對家屬說, 他已經昏迷了所以不知痛苦, 我們盡量少做無益, 一方面不增加家屬經濟負擔, 一方面不增加病人的麻煩.

      人生最後歸途, 如此走來, 也是折磨也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