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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9 22:48:52瀏覽316|回應0|推薦7 | |
靈與肉(1) 山梧桐
車子的速度開始減慢,準備入站,哲扶著博愛座旁的柱子站了起來,他並不喜歡坐博愛座,一是心理上還沒完全適應,再來自認為身体還不錯,不想佔博愛座,可能是白髮多了,這次回台幾乎每次都被讓座。哲將背包掛在左肩上,背包內沒什麼東西,一瓶水、筆記本、小照像機、iPad、捷運地圖、才買的傳記文學和一套內衣,女兒常笑哲,有 iPhone 還要帶筆記本、照像機。對哲來說,手機照的像常常會不清楚,而筆記本更是方便,想到就記下來,不需要打字、存檔。 哲下了車,捷運淡水線,從圓山到淡水都在地上,讓乘客可觀賞沿途美麗的風景,陽明山、大屯山、淡水河、紅樹林、觀音山.... 哲最喜歡就是北投車站,它棚架支柱的設計,就是一幅藝術品,不同時間不同季節的陽光,甚至包括雨天在內,都讓人有不同的驚喜。北投車站有三個月台四條線,分別是往淡水、新店、象山和新北投,哲下樓梯又上樓梯到往新北投的月台,換坐只有一站的新北投支線。這支線的車速是最慢的,每個車廂都有不同的設計,是針對來新北投遊玩的旅客設計的。 走出新北投捷運站,站口有一個街頭藝人在表演吹口琴,約六十多歲載著草帽,吹得實在不好,哲還是給了五十塊錢,這種銅板實在太重了。過了馬路到光明路口的星巴克,買了一杯冰咖啡,坐在室外的椅子上,一邊看行人一邊喝咖啡,雖然已是十月下旬,午後的台北還是很熱,冰咖啡下肚,人也覺得涼快一些。哲拿出照像機,步入新北投公園,迎面的是一個噴水池,噴出的水柱不大不小,也沒有太多的變化。哲記得從前是一隻銅鴨,脖子向上,鴨嘴噴出小小的一束水,非常的可愛,不知道為何將這麼美的藝術品,換成這麼一個大而無當的噴水池。哲繼續往前走,在小石橋處照了幾張相片,經過一個像台灣形狀的小池堂,就是北投的溫泉博物館,也是早年的中正堂,哲從小就在這裏的溫泉泳池游泳,節慶時看晚會,如今改名成了溫泉博物館。兩年前回台時也曾來這裏,當時在展出一些畫作,其中一幅是一位中年婦女,蒼白但清秀的臉,一身黑衣服拿著支長葉子,非常有味道。哲利用窗子玻璃的反射,照了張相片,看起來就像她由外面直接穿窗而入,這張相片也嚇得哲的一位女同事,好幾天不敢單獨睡覺。 在硫磺溪的小橋上,哲照了些照片,從小就常被父親在溪邊不同位置,照了太多的相片,如今每次來都會在這幾處照一些相片,只是憶舊,回家後存了檔就不會再看了。過了小橋就到了北投圖書館,這是由當年只有一間小房子圖書館改建的,如今已成為世界有名的綠色環保圖書館,也在建築史上留了名。哲每次來這裏,都會在二樓外面的走廊上坐一陣子,一方面是喝點水休息一下,同時也回想兒時的一些記憶。哲一歲多就隨同家人逃難來台,當時就住在北投山上幽雅路的一幢日式房子裏,從幼稚園、小學、初中都是在北投唸的,一直到大學畢業,結婚生子都是在北投,住了近四十年,直到全家移民。對哲來說,北投是有太多回憶。 哲沿著硫磺溪邊的光明路往上走,很快的就看到了小學同學家開的瀧乃湯溫泉浴室,還是老樣子沒變。哲慢慢的走,又照了些兒時照過相片地方,那璜溪中的石頭,似乎也沒變樣子。不久就到了地熱谷的入口,哲記得小時候它叫地嶽谷,是一個溫泉的大水池,終日都是水霧瀰漫,尤其是早晚,更是霧氣大得連湖面都看不清楚。地熱谷右邊有一個小巷子,全是向上的檯階,通往上面的溫泉路。哲由這個小巷子,爬到了溫泉路,這時已出了一些汗,就坐在欄桿柱子上休息,喝些水。哲的身體還不錯,每天都運動,可是倒底是有了些年歲,加上二十多小時的飛行,此時是感到有些累了。休息了一陣子,開始再向山上走,經過幽雅路老家的巷子,接上了杏林巷,終於走到了少帥禪園。哲對於少帥禪園有興趣,是因為這位中國千古的罪人張學良,是被軟禁在北投復興四路上,這是北投老居民都知道的,所以想看看,這個禪園到底是怎麼回事。園內整修得還不錯,獨獨缺少了少帥的真跡、真品。餐廳內的菜單很簡單,兩種餐都是配好的半西不中的食物,對哲來說是絕不會有興趣的,這時才四點多,吃飯也太早。於哲點了壺茶,一方面休息,同時也四處照了些相片,最後還是沒弄清楚,為什麼把此地和張學良扯上關係。休息了一會兒,看了兩篇傳記文學的文章,覺得好多了,開始下山去真正的目的地。 哲每次回台灣都想做這件事,但是都到最後臨門時退縮了,這種情怯的情況,總是讓哲在回美國後會後悔。哲在四歲時,北投溫泉路的台北育幼院,開辦了幼稚園對外招生,母親給哲報了名,離家不遠的一家日式溫泉旅館「憶鄉」,老板的女兒也報了名。將近兩年的時間,哲和依總是一起上、下學,無猜的兩小,在路上總是牽著手唱著歌,哲已經不記得依在幼稚園時的模樣,只記得依在小學時的樣子,但是一件事哲記得很清楚,就是下課時,一定會跑去幫依佔秋遷。在上小學前,哲家搬到了新北投,哲也一陣子沒見到依。小學是男女分班的,哲分在七班,那時男女學生都不相往來,就怕被掛上「某某愛女生(男生)」的帽子,可是還是聽到同學們說,三班有一位很漂亮的女生,下意識哲覺得那就是依。直到有一天,哲看到依和幾位同學有說有笑的走過來,哲一直釘著依看,直到那些同學們先發現哲的傻樣子,笑著推了推依,依才看到了哲,哲心頭一陣亂跳,立刻移開目光,馬上又看了依一眼,覺得在依的眼神中有驚訝、高興和一絲埋怨。從那以後哲都刻意的避開依,只會在遠遠的愉看依,偶而相遇時,兩人的眼神才會有暫短的交集。依因為家境好,穿的制服總是乾淨整齊,穿其它同學穿不起的小黑皮鞋,而且總是擦得亮亮的。依不是那種很美很美的人,臉有點圓,而是那種看得很舒服很討喜的型。哲總是遠遠看著依,看依在台上表演芭蕾舞,看依在司令台上帶領做早操,只有和依一起參加演講、作文、珠算等比賽時,才會比較接近依,在六年級時看著依選班會總會長時,雖然和依處於敵對陣營,還是在後面祝福依。直到小學畢業那天,哲才和依眼神有一次較長的交集,哲看到依眼神中的笑意與祝福。 到了「憶鄉」旅館,哲上了石台階,兩旁的院子整理得既簡單又雅致,幾個在石柱上的小石亭,裡面放著石佛,榕樹修剪得像大盆景,幾棵黑松蒼勁有力,像是在迎接客人一樣。哲上到了玄關,旁邊的柱子和牆壁都是檜木的,仍然保養得很好。這時哲聽到「歡迎光臨」,心中不儘一跳,當眼睛習慣了室內較暗的燈光時,看到櫃台後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不是依。「請問先生是要洗溫泉還是要住宿?」那位婦人問,哲:「價格怎麼算?」,婦人:「洗溫泉三小時六佰元,住宿塌塌米房三千元,普通房二千五,都包括洗溫泉,今天星期二住宿八折」,哲:「給我一間塌塌米房」同時將健保卡、和房錢交給婦人登記。婦人回頭對後面的門叫:「妹,到一號房泡茶」,這時出來一位白白瘦瘦的年輕女孩,對哲點了點頭,從旁邊櫃內拿了包茶葉,換上拖鞋,就從木頭走廊向裏走了。婦人又對哲說:「先生如果要在這兒吃晚飯,要現在點,因為星期一到星期四因客人不多,只有少部份的餐點供應,廚房要先準備,或者先生可下山去吃。」哲看了菜單,點了個鯖魚定食,一個柴魚拌豆腐和一瓶台灣啤洒。婦人:「先生出房間,右轉再右轉就是餐廳,餐廳從六點開到十點。房間內有個小溫泉浴盆,泡澡前先要放溫泉,出房左轉再左轉到底就是大浴池,水溫高一點,如果您不在乎和別人共浴,在大池泡比較舒服。」這時候女孩回來了,婦人叫女孩帶哲去房間,這時哲問婦人:「不知到該如何稱呼您?」婦人:「叫我櫻就可以。」哲:「英國的英還是櫻花的櫻?」婦人:「櫻花的櫻。」哲謝了她,換上拖鞋,把自已的鞋子放入牆邊木製的鞋櫃中,就跟女孩去房間。 女孩跪著把紙門拉開,請哲先進去,長方型的房間很大,約有二十多疊塌塌米,右邊牆邊有個長方几,上面有電熱水瓶和杯子茶包等物,兩邊牆角地上,各有盞一人高的紙檯燈,牆上掛了兩幅日本畫,略靠中央一點,放了一個矮方几,周圍有四個座墊,几上有一個白色的茶壺和一個白茶杯,女孩做了手勢請哲坐下,她將杯子倒滿茶,又作了手勢請哲喝。哲喝茶時,她把左後方牆上的木門打開,拿出一套白色的棉被和睡墊,將睡具鋪好,又拿出了一件白色的日式浴袍和幾條浴巾,方方正正的放在棉被上,接著她把右後方的門打開,哲看到裏頭是浴室廁所,然後她走出門外,哲謝謝她,她跪下來向哲點了頭,把紙門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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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