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五, 我出席了一場在EHESS(法國高等社會科學研究院)的研討會, 主講者是一位來自中國的教授 徐友漁 先生. 會參加這場研討會的緣由是, 我一位中文家教學生正是這所法國知名學校的研究生, 我跟著他混水摸魚進了會場. 基本上這是一場只給本校碩士或博士班研究生參加的會議....  bref

討論的題目是: Mémoie, histoire et la revolution culturelle en Chine. 探討"記憶 歷史 與中國文化大革命"
我就是衝著這個題目去的, 對一段改變中國近代的歷史重大事件,  我的所知停留在中學課本, 我很好奇中國人怎麼看待這一段歷史, 怎麼省思? 會議室早早就擠滿了研究生, 中法國學生約各佔一半, 這些法國人都是大學已經完成了相當程度的漢語, 然後再深入研究中國文化 現象 或哲學. 徐教授本身原是文革的受害者, 1966年當時他才是中學生, 今日反省, 他說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 很難抗拒這個實為政治宣傳的群眾運動, 當時的他及千千萬萬的小紅衛兵深信: 只有群起反動, 才能救中國抵抗以美國為首的罪惡資本主義, 只有推翻舊有的文化思想, 才能帶動中國進步!!!
多麼冠冕堂皇的動機!
三年後, 他以知青身分下鄉又回到城市, 他才看輕自己原是被政黨的奪權所利用了, 這個"文革"就不了中國, 但是救了毛澤東, 此時他的表弟正像他三年前狂熱的捲入這場運動中, 他語重心長的苦勸, 卻抵擋不了這波已被扭曲的狂潮. 他鶩然驚覺, 原來政黨是用一樣的手法在不同代的年輕人身上催眠, 這個計畫之所以會成功, 就是因為中國人對此事件並沒有記憶的傳承, 沒有吸取教訓, 所以後人才會前仆後繼的捲入一樣的政治陷阱......
他說, 在中國關於文革的資料有限, 原因是當於的控制和干涉, 在十年前正直文革三時年紀念, 徐老師與其他學者計畫在著名的"東方"雜誌社上發表一系列的紀錄, 在出版前, 被當局發現了, 所以計畫被迫取消, 但是當期雜誌的封面已經送印來不及修改, 所以當期出現了一個荒謬的情況: 封面上大大印著 文革三十年紀念專題 ....然後翻開雜誌一篇相關的文章也找不到, 取而代之的是探討"環保"的文章!!
今年, 文革四十年, 徐教授等學者受到美國某大學邀請參加一場研討會, 但又由於中共的干涉, 全數學者都沒能離開中國, 但是, 他們卻成功的在北京舉辦了一場自己的研討會!! 然後教授苦笑著說: 你們知道我們是怎麼成功的嗎? 我們採用最原始的"口耳相傳"的方式來聯絡學者, 不打電話, 不寫信, 不用網路!! 得這樣才能躱開政府的干預!!!!我們明明是在做一件再正確不過的事, (就是一群學者一起討論一個歷史事件)卻要以偷偷摸摸的方式進行.....   唉, 我聽了除了搖頭, 也只能跟教授一樣苦笑...

會後三十分鐘師生討論, 不少中國來的學生提出讓人生氣的問題, 但是有一個一看就"超級中國人臉"的男學生, 他的言詞讓我差一點站起來反抗(礙於我是摸進來的, 我才按住性子) 他說: 我覺得您提出這個記憶傳承的觀點是錯的! 有時候記憶在民間口耳相傳會導致一種悲情意識, 累積久了就會以不適當的方式爆發, 您看台灣228的例子, 就因為這種悲情的記憶, 導致政黨的不和諧與台灣目前的政治亂象.

徐教授回答很令人敬佩, 他說他不覺得為了阻止悲情, 就該抹煞記憶, 記憶會給我們教訓, 這是進步的來源, 如果沒有這份記憶或者是這份悲情, 台灣今天還在蔣家父子的專政之下, 沒有政黨輪替的機會, 他說, 即使台灣今天政治動盪, 但起碼是在民主法治的背景下討論所有的問題!!!!

教授, 您說得太中肯, 太有道理了!!!!!!

我之前常常想, 為什麼有中國人要到外國大學學中國歷史, 中國思想? 原因是, 在中國學到的是中共訂定的版本, 只是被複製, 在海外的華人, 在自由的土地上, 反而能傳續在中國發生過的"真相", 就像是教授舉的一個荒謬的例子, 關於韓戰的起因, 大部分的中國人都深深相信 是因為南韓夾帶美國的力量要攻打北韓, 其終極目的是為了侵略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