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稍早，我有機會在北卡羅萊納州舉行的第14屆國際母乳餵養與女性主義研討會中擔任與談人，討論在亞裔社區中推動母乳餵養正常化的種種，美國亞裔社區母乳餵養的現況，以及運動家們希望達成的目標。

這次研討會，我最大的收穫，是遇見許多傳奇運動家。比方說，大名鼎鼎的Leah Margulies。

Leah是律師、單親媽媽、女性主義者、反血汗企業運動家。1977年，她發起了知名的杯葛雀巢運動。

在1970年代，雀巢奶粉公司在第三世界國家，用近乎欺騙的方式、讓銷售人員打扮成護士模樣，進入醫院向媽媽宣傳奶粉好、鼓勵媽媽斷母奶；結果，一旦第三世界婦女因貧窮而無法購買奶粉，她們的嬰兒便面臨餓死的處境；即使有錢購買奶粉，也發生多起產品遭污染而致使嬰兒死亡的醜聞。 Leah召集與她志同道合的運動家，發起大規模的杯葛運動。雀巢杯葛運動最終促成聯合國立法限制配方奶行銷，這就是今天「國際母乳代用品行銷守則」的濫觴。美國的雀巢杯葛運動終止於1984年，但該運動迄今仍餘波蕩漾。

雀巢杯葛運動發生時，我甚至還沒出生。但是我對這個杯葛運動卻有特殊的情感。我是記者，專長醫療文教新聞，經常報導婦幼健康議題。幾年前雀巢公司再度捲入嬰兒奶粉三聚氫氨中毒醜聞，當時我跟同事一起將雀巢調查報告翻譯成中文，並且在一些報導中引用該報告。之後一位合作的編輯含蓄地暗示我，不要再寫這類報導，因為出版商與奶粉公司達成了某些廣告協議。

我好震驚。雖然有國際母乳代用品行銷守則，配方奶商仍然有各種方式去操控輿論。記者的使命，應該是為弱勢發聲，但是在關鍵議題上，我們卻是最先被沈默的一群。人們都以為記者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事實上是，我們的手被綁著，嘴被塞著。

雀巢杯葛運動以來，配方奶公司的行銷策略已經改變了：他們不再廣告「配方奶最好」，而是告訴媽媽們「母奶最好，但是餵母奶太累，所以就不要餵了，母乳不等於母愛，讓我們用配方奶來幫助妳吧」。他們甚至創造了一種氛圍，配方奶媽媽是被提倡母乳的醫療專家迫害的一群。

配方奶公司說對了一件事：母乳餵養的確太累了。因為母乳媽媽始終沒有得到充分的支持。母乳媽媽需要的，不是「母乳又不等於母愛，餵配方奶就好了」這種言論，而是充分的支持與專業協助，以及肯定她們為了母乳餵養做出的努力。

而我還在這裡，繼續為母乳媽媽們搖旗吶喊。

＊本文英文版原載聖地牙哥母乳協會電子報。照片：Cindy Young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