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柳宗元<始得西山宴遊記>的最後一堂課。
這一課表面上說的是一個叫做柳宗元的唐朝人,這也是那種金字塔頂端優秀人才之類的,21歲就中進士,但33歲後就開始貶官,一貶荒涼永州10年,再貶窮鄉柳州4年,47歲忽忽就演完一生的戲。這人寫了一串文章叫做永州八記,在文學史上被端放在遊記文學頂端位置,記的是他在永州那十年歲月裡看見的怪特西山,說的是西山,其實暗指了自己怪特的命運。
惜山水,惜自身。
這一課表面上說的是借景寫情的遊記,其實說的是生命陷落時的畫面。
於是我讓孩子看潛水鐘與蝴蝶的電影,是一個40來歲Ella雜誌,意氣風發的編輯,突然中風,只剩左眼能眨,他把自己的身喻為沉重的潛水鐘,但把自己思想比為飛天的蝶。靠著眨眼,一個,一個字母完成這本書的故事。
這部法國電影當然對這麼年輕的孩子重了些,法國片,坎城片,多少有些慢,不似好萊屋的好壞分明,也沒有香港片的光速節奏,但這些年,越來越信任,生命本質相通,能看懂魯夫的孩子,一定有能義氣能穿越其他藝術的能量。
生命陷落不一定都那麼悲慘!
有些陷落是小小的。
更多時候是我們以為陷落,但旁人不以為。還要勸小題勿大作。
但我們都不是別人,這個勸是勸不來的。
得要自己有一天,像昏沉了兩年被貶在永州,像魂般飄盪的柳宗元,有一日,眼睜開來,看見:啊!這是西山!啊!這是我!啊!這是我的人生.....然後,他真正的人生戲碼才要展開。
真的。有些事不是勸來的,要自己睜開眼看到,才算數!
是怎麼和孩子聊著聊著的,忘了,突然就說起以前老師跟我們說的:
<求學和上學是不一樣的>這件事。
現代人是上學,以前的人是求學.....老師說。
上學是高高上上的學,你看:那老師站著就一整堂,學生坐著聽;
求學是學生得立雪程門,求老師一指點,師坐堂上,生立兩旁。
謙卑來求的是海,千江萬河也會流進去。
高高在上的是山,縱使天降神水,也要下放到谷,半點留不住。
原來我們每天來教室,得睜開眼看見這件事啊!
表面上我們人都在教室,內心裡得分明自己是來上學還是來求學啊!
看見了,一如柳宗元這個文人,才開始他後半段生命大戲,一是寫出重要的遊記文學,二是生命最後四年,在柳州這個連皇帝老子都無法感化的偏遠處,立了文教,解了蠻俗,讓當地人感念到非立廟供香火給他不可了。
於是,今年的柳宗元跟我的孩子說的是:
睜開眼,看見自己,真的是好重要的一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