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時，好好說早，說再見

原文刊登0104國語日報家庭版

這幾天轉冷，我常常按掉鬧鐘後，魂一樣飄去女兒床邊叫她們，卻又趴在她們的被子上昏睡過去，因為叫一聲，叫兩聲，女兒叫不起來，我自己就睡著了。

常常結果是大女兒悠悠醒轉說: 「碼麻，幾點了? 」然後全家開始火一樣開始動作，
快快快快快......襪子咧?昨天叫你們拿出來擺好你們就不要...羊奶呢?把拔拜託快去拿...

一直到終於安全把兩個女兒都送去學校，我開始解決他們剩下的一口麵包，一口豆漿，一口蘋果，一顆堅果….得空喝自己的茶時，我會開始想到女兒們的容顏。

念國中的大女兒功課是有壓力的，額頭痘子一直冒，但是無論多趕，起床時總還是一個笑臉。發現遲到了，瞇著眼睛說:「啊!這下遲到囉! 」滿臉還笑，然後說: 「媽，抱一下起床」。

這是她baby時的習慣，以前時間多，起了床，我會抱著這個奶娃娃在懷裡先搖搖抱一下下，像船一樣晃著把她晃醒，然後跟還在牙牙學話的她說: 「說媽媽早」然後就聽她奶味很重的跟著說:「說馬麻倒」。後來長大了，抱還可以，搖不太動了，女兒便說: 「那就抱一下吧!有比沒有好。」

小女兒才小二，每天上學進校門前有她自己的再見方法，她要揮手說再見，還要比一個我愛你的暗號，這是只有我和她知道的秘密暗號，她比著暗號，還要往後看我有沒有跟著比，一遍一遍又一遍，有一回還因為暗號做的太開心，撞到學校圍牆，指揮交通的校工伯伯和愛心媽媽都大笑，女兒揉揉頭，缺著門牙的嘴大笑，還是要說bye，而且是kiss bye。

我也跟她kiss bye，都bye夠了，再轉身離去。

我不會堅持這樣的習慣要一直持續，我只跟女兒說我好享受這樣的時光。

在高中任教的我，聽過太多家長訴說孩子令人難忍的事，有下床氣的，有起床就绷著張臉的，有離家時連再見都不說的…..我怎能不感謝我還擁有孩子甜甜的早安與再見，那幾乎會讓我放下早晨忙到團團轉，在車水馬龍裡接送孩子的焦躁。

我不是天生就這麼容易放下的，焦躁是我剛擔任母親腳色時的主要戲碼，只是有一回得個閑，送完當時念小一的大女兒入校門後，順便在路邊停車解決一下早餐，興起一念，想看看跟我一樣有著來不及上班神情的父母是怎麼送孩子的?

我發現「快快快」是有聲無聲的共同語言;
我看見一個拖拖拉拉的小小孩，癟著嘴，含著淚，不願進校門，看著雙手交叉胸前，一直說: 「遲到了啦!你快點!」的漂亮媽媽;
我看著頭髮凌亂的小女孩，說再見的小手還在空中揮呢，父親已疾馳而去……「好趕，好趕，我們到底都和孩子都要趕去哪裡? 」這是當時我心裡的聲音。

一直到看見遠遠一個阿嬤牽著孫子來，兩個人小跑步，好趕好趕，真的來不及了，阿嬤認真喊加油，小孫子的小短腿努力划動，到了門口，阿嬤還整理一下孩子的衣領，小孫子急著要衝進校門，阿嬤拉著他說: 「莫急!莫急!甲阿嬤講bye!bye! 」小孫子回頭一臉笑: 「bye!bye! 阿嬤bye!bye!」

那孩子的笑裡都是穩定，那阿嬤的莫急莫急倒像是對我說話。

是啊!人生會有很多緊急，不是每次都能準時。
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說我來不及了?
說我跟不上了?
說我又遲到了…

莫急莫急!
要不要在每一次難得相遇時，都笑笑問個好?
能不能在每一次必須再見時，都好好說個bye?

嗯!我希望我自己是這樣，我也希望女兒或我的學生無論長多大，都能夠在許多不得不慌亂的時刻，還是能定心，還記得擁抱想擁抱的人，還是能把要說的再見說完。而這樣的習氣是要好多練習的。所以我要好好跟女兒一起學說早，說再見。

遲到當然不好，但遲到時能順便學習好好說早說再見，才不枉費這個遲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