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裡璀璨的詩歌 之六 

我從後照鏡裡看見男人臉上的表情，就像每一個愛孩子的父親談到孩子時臉上會出現的那種慈愛可親的表情。 我突然好奇丈夫對旁人提起我們六歲大的孩子小同時會是什麼表情？

雖然小同看到丈夫的次數一個月不超過五次，他終究是孩子的爸爸啊！

或許丈夫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讓兒子可以告訴同學說他有一個很會賺錢的爸爸吧！

雖然年幼的兒子並不明白爸爸賺那麼多錢要做什麼？ ……

事實上，連我這個作妻子的，也不怎麼明白！

看了一眼行動電話。 沒有動靜。

即使丈夫一夜不歸，那隻灰色華麗的手機仍然那麼倨傲，不願給我任何解釋或安慰。

我突然感到莫大的悲哀…

如果我死了，丈夫應該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吧！

窗外的天色更黑了，黑得讓我以為自己又沉落到那個幽深而冰冷的海底……

恍惚間，那個溫柔的聲音把我由海底拉了回來。

「可以請妳把車開到大甲交流道去嗎？ 我知道這是個很冒昧的請求…」

「到了交流道，妳就可以離開了！」

「 放心，等我看過女兒之後，我一定會去自首的，絕對不會連累妳！」

我的眼前，瞬間出現了一對永不重逢的父女。

悲傷的翦影。

如果這是一齣強調人性真善美的電影，誰能拒絕幫忙一個一心只想探望女兒的父親？

還來不及思考，話已脫口而出：「你女兒在哪裡？ 我送你去！」

後照鏡裡的男人無比驚訝。

「妳為什麼要幫我？」

為什麼要幫你？ 我也不知道？ 或許因為我除了回家掃地洗衣，就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可做了吧！

「我怕你路上碰到了警察臨檢，你就永遠見不到你女兒了！」

「謝謝妳。」

男人的感激溢於言表，我卻為自己那突如其來的衝動感到莫名。

或許真正的理由除了同情，還有心裡莫名湧現的一股隱隱隱約的……好奇？

是啊，好奇。

相對於現實的平淡，生活忽然被捲入電影一般刺激的情節，讓人不相干的想起小時候被同儕強迫坐上雲霄飛車的情形。

不安、揣測、與好奇。

是啊，好奇。

好奇那列非現實的列車，將怎樣把我帶離原本那個瘋狂的世界…

   內在有一個自己開始責備我的魯莽，另外一個自己卻同時安慰我說，這是做好事幫助人耶，又有什麼關係！

「這不是一場夢嗎，夢裡不是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那當然包括了一場無厘頭的冒險。」

終於內在的兩個我達成了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