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裡璀璨的詩歌 之二 

窗外。

執意不肯隱形的太陽，幾乎被烏雲完全遮蔽了…

我不禁對未來愈形悲觀。

『衣服 折著折著

孩子就長大了

碗 洗著洗著

女人就變老了

而那翻飛的灰塵啊

即使所有的人都離開了

還是不停堆積』

老了嗎？

我不禁望向照後鏡，卻看見鏡子裡有一對心虛的眼睛－－

哪個年過三十的女人不害怕在鏡子裡突然看見歲月的痕跡？

幸好除了幾點雀斑以外，鏡中的女子，還保有年輕特有的白皙，只是一雙清秀的劍眉蹙得有點兒緊。

我特意朝鏡子做幾個微笑的表情，卻發現鏡子裡的女子笑得有點茫然。

驀然想起唱詩班裡，那幾個總是跟不上拍子的祖母級團員。

我彷彿從中看見了自己不願意看見的未來－－

當年華老去，當記憶力不能自主的衰退，當眼皮再也無法阻止隨時的瞌睡…

再怎麼努力想趕上生命的節拍，卻無奈的發現，自己早已被迫退出了這個世界的合唱團。

思及那個永遠都在應酬，永遠都在出差，永遠都在向前走，永遠都不回家吃晚飯的丈夫，心裡黯然感到一種被遠遠拋在後頭的冰涼。

就這樣了嗎？

這一生？

就這樣洗衣掃地，寫一些沒有人看的詩句？

然後，孩子大了，

然後，自己老了…

然後，茫然的死去？

我嘆了一口氣，無奈的眼光又轉至車後座那疊混亂的詩稿……

燈下燐燐如蛾的字體，兀自在暗夜裡飛著、亮著，發出聲聲哀怨的鐘鳴。

嘎 ~~~ 前頭車子忽然緊急煞車，發出鬼厲的尖音！

轟的一聲巨響，我的Land Rover連煞車都來不及，就整個撞上去。

強烈的撞擊中，詩稿四散。

定格的瞬間，我彷彿在後照鏡裡看見成群亂舞的飛蛾，燐燐朝白光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