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記【謝謝電小二推薦】 - 雲霞的有情天地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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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記【謝謝電小二推薦】

2012/07/27 03:50:48瀏覽4980｜回應31｜推薦194

UDN部落格最近吹起一陣復古風﹐大夥兒串聯接龍﹐上傳自己年輕時期的照片﹐一起來回憶那段成長歲月。

格主“看雲”同為台南女中校友﹐不過比我晚了很多屆。我邊欣賞她文中唸中學時極為精彩的粉墨登場﹐邊嘆服她井然有序的詳盡介紹及收藏完整的一系列照片﹐沒想到她於文末點名我續接龍﹐當時閱讀她文章的輕鬆寫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憂慮。

印象中﹐我小時候很少照相﹐相機算是奢侈品。以後即使有機會照相﹐可是移居國外時﹐瀟灑地揮一揮衣袖﹐沒帶走什麼照片。怎麼辦﹖拿什麼來分享﹖

這幾天﹐努力地翻箱倒篋﹐終於找到幾張極珍貴的兒時照片﹐不知是於何地照的﹖小時候的我﹐看起來圓呼呼﹑胖嘟嘟的。長大瘦了﹐可是中年後體重漸增，儘管十分注意，磅秤上的數字依舊是易上難下。

一歲多﹐坐在母親與姊姊中間

約三歲

唸初一時的全家福(與父母親及姊姊合影)

看到參加金門戰鬥營所拍的一些照片﹐很興奮。記憶長河中﹐那些遙遠的點點滴滴﹐忽然間﹐如排山倒海般一波又一波地湧現到眼前來。

大一暑假﹐我們這群大專院校學生在高雄登上軍艦﹐朝戰地金門進發。無邊無際的海水﹐隨著前進的軍艦翻滾著白浪。艦上的官兵熱情款待我們這批興奮好奇的大學生﹐帶著我們四處參觀。第一次乘船的我﹐覺得暈眩﹐雖極力忍著﹑壓制著﹐可是在胸腹內隨著浪頭翻攪的五臟六腑﹐終經受不住軍艦的顛簸搖幌﹐哇的一聲﹐我趴在船舷﹐對著海浪大吐特吐。過後﹐進入船艙躺下休息﹐別說是走動﹐到了用餐時間﹐也無力爬起。好不容易﹐熬到了金門。直至上了岸﹐奄奄一息的我才「活」了過來。

大夥兒住在因放暑假空出來的金門中學。營區名「志清莊」﹐兩邊是當年耳熟能詳的樣板標語——「立定實行三民主義的大志」﹑「負起拯救大陸同胞的責任」。女團員的營區﹐還掛著「木蘭村」的旗幟。每人發了套軍服﹐開始為期兩週的軍事洗禮﹐體驗前線戰地生活。如烈火般的驕陽﹐兜頭曬下﹐我們的細皮嫩肉沒幾天就曬得黝黑油亮。每天汗如雨下﹐軍服是乾了濕﹐濕了又乾﹐都泛出了鹽白。混身散發出的汗味醺人﹐長這麼大﹐從沒這麼臭過。那些男團員更不用說﹐成了名副其實的「臭男生」

營區

姊姊與我

晚上洗澡﹐即使同為女生﹐我不敢也不習慣與大家裸裎相見。姊姊﹑阿香與我等別人洗完﹐才偷偷摸摸地摸黑進去﹐胡亂沖洗一番。阿香有付好嗓子﹐邊洗邊唱起當時很流行的「心戀」。「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她﹐假裝欣賞欣賞一瓶花‥‥‥」﹐誰知她是有心還是無意﹐此時此景﹐那歌詞倒是挺應景的。

翌日﹐看戰士們的演習﹑蛙人們的操練。他們一個個精壯結實﹐如生龍活虎般﹐於烈陽下下認真做著每個動作。表演完﹐我們鼓痛了雙掌﹐大家一擁而上﹐與他們一一握手﹐表達我們真摯的謝意。我感動得好想為他們拭去混合著汗水的滿臉塵土﹐可惜沒這個勇氣﹐那年頭﹐還挺保守的。

與蛙人合影

戰車前的團體照

雷開瑄將軍時任金門副司令﹐前來看看我們這群大學生。我趨前轉達雙親問候之意並與雷伯伯合影留念。與雷家同住台南﹐時相往返。每回至雷家﹐雷伯伯多半不在﹐母親與雷媽媽總是以鄉音興高彩烈地聊著。大學畢業後﹐我們舉家遷往台北﹐與雷家就失去了聯繫。

金門副司令雷開瑄將軍與我

沒來金門之前﹐以為它是個不毛之地。沒想到公路兩邊栽種的樹及花木扶疏的「官兵休假中心」﹐讓我看到政府及全軍民為綠化金門所付出的努力。參觀於地下所鑿建的「擎天廳」時﹐我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它座落於太武山腹的地下花崗石岩洞﹐長五十公尺﹑寬十八公尺﹑高十一公尺﹐可容納千餘人。寬廣高大的廳堂﹐不見任何一根樑柱支撐﹐顯得格外雄偉壯觀。僅用炸藥﹑簡單的機械工具﹐怎麼可能完成這麼艱鉅的工程﹖真是鬼斧神工﹐令人嘆為觀止。蔣中正總統在岩壁題字﹐命名為「擎天廳」﹐藉以勉勵官兵弟兄人定勝天。

我們曾在「毋忘在莒」石刻前﹐熱血沸騰地合照留念。還在大膽島上﹐遙望對岸﹐心中的激情﹐洶湧澎湃﹐至今難忘。那一彎淺淺海峽的隔絕﹐讓親人痛斷肝腸﹐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跨越﹐當年哪會想到今日已能通行無阻﹖

短短兩週﹐在緊湊的行程下﹐匆匆而逝。好遺憾——「才記來時﹐又是歸時﹗」各團員間已不分你我﹐滋生出患難與共如袍澤般的革命情感。臨別前晚﹐我們在「擎天廳」辦了場晚會﹐慰勞辛苦的戰士們。眾多的節目已不復記憶﹐唯獨葉同學表演的西班牙舞﹐令我印象深刻。在台上﹐隨著「蕩婦卡門」的音樂﹐她口含朵玫瑰﹐熱情奔放地舞著﹐已臻渾然忘我的境界﹐與台下羞怯安靜的她反差甚大。那份狂野﹐讓人驚艷﹗

我們終念念不捨地向「木蘭村」及於炮火中屹立不搖的金門告別。當脫下那身讓我熱不可當的軍服時﹐竟對它生出依依之情。這畢竟是我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穿它。

回程中﹐滿腦子除了金門外﹐就是星月下大夥兒笑鬧一團地玩大風吹遊戲的情景﹐還有男生對著女生高唱：

「阿香﹐阿香﹐妳幾時辦嫁妝﹖想起妳來我簡直要發狂。婚禮不必太堂皇﹐汽車也許坐不上。新娘年輕﹐生得漂亮﹐坐三輪車又有何妨﹖ 」

女生們也毫不客氣地回唱：

「阿康﹐阿康﹐老實話對你講﹐你那長相我實在看不上。婚禮連汽車都沒有﹐娶我你簡直夢想。你不想想﹐三輪車上﹐新娘子有多窩囊？」

有趣的一幕幕﹐讓人驚嘆：飛揚的青春﹐絲毫沒留白﹗

畢業照

時光流轉﹐大一的種種還在眼前﹐怎麼大學就要畢業了﹖不得不上相館正正式式地拍了張穿學士服的畢業照。忙著謝師宴﹑宿舍室友的離別宴‥‥‥然後就迷迷茫茫地帶著「只是當時已惘然」的心境步出了校門。

人生聚散無常﹐畢業後﹐這四十多年﹐就這麼「不道流年暗中偷換」地悄然而逝。每搬至一處﹐身邊的朋友就像走馬燈似地更換。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平日不是擦肩而過﹐而是有緣相聚的朋友﹐當不止是前世五百次的回眸了。想想這份緣﹐這麼難得﹐今生焉能不好好珍惜把握﹖

很喜歡後來流行的一首民歌「偶然」﹐也是唯一一首閒來我唱時﹐先生肯幫襯﹐當個合音天使﹐跟著哼唱那麼兩句的歌。在Youtube上找來與大家共享﹐就讓我們如同歌詞裡：「‥‥‥縱然不能常相聚﹐也要常相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