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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2/27 07:13:05瀏覽264|回應2|推薦32 | |
有一天我和玉珍到後院去玩。這後院就像是另一個世界。家長嚴厲限制孩子進後院,但和玉珍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怕了。前文我說過,後院的房子較差,出租給三教九流的人住,他們由後門進出,走後街。原來我們冉家巷的祖宅也是一步步擴大而來。在家族“牛市”的時候,我們吃進了後邊一片舊房,規劃將其“拆遷”,擴建豪宅。但接著泡沫破裂,家族GDP嚴重下滑,幾十年的“熊市”到來,形像工程被迫下馬,計劃趕不上變化,只得原屋招租,遂成今日格局。
我和玉珍往後院玩兒,走著走著就到了“大食堂”。這大食堂還真像十幾年後出現的“人民公社食堂”,不過它只是宅院裡的廚房而已。 在全盛時代,家族百余口都在這裡日用三餐。但後來就不行了,雖然還不至於弄到公社食堂絕糧斷頓的程度,但仍然抵不住下邊開小鍋的要求而漸次式微,後來實際上已經變成了主食“加工廠”。在敵偽時代,即使大戶人家主食也多是粗糧,玉米面和小米面是主糧,濟南人用以貼糊餅吃。貼糊餅要用大鍋大灶,族人各家的小鍋是做不成貼糊餅的,而是靠“大食堂”貼好後各家端了瓦盆、銅盆等器物去領。玉米面、小米面還不夠吃,還要用地瓜干代飯。蒸地瓜干也是“大食堂”的事。柴禾是缺少的,爐堂裡燒得也是地瓜干。不是地瓜干對地瓜干“相煎何太極”,而是日本人對中國人相煎何極! 這“大食堂”還有一個功能,就是工友們的吃住之處,甚至成為宅院裡最有生氣的地方。有的人會拉京胡,有的人會敲梆子,有的人扭尼著龐大的身軀,蘭花著胡蘿蔔粗的手指,憋細了嗓子唱青衣。我還記得他們唱的一段小戲兒《陳州放糧》,用得是一口山東腔: 宋仁宗:包黑兒唻!陳州放糧去不去吔? 包公:閑著也是閑著,呆著也是呆著,沒事兒去耍耍去唄! (有人扮太監端盤子上) 宋仁宗(為包公餞行):後宮娘娘攤的餅,孤王給你卷大蔥。 …… 在“食堂”院子裡,扔著一些石杠鈴、大石鎖什麼的,是練力量的,還有一個砂坑,常有人在砂上摔跤。一些年輕的爺,也常到這運動場鍛煉鍛煉,舉舉石滾子,跟工友摔摔跤什麼的。廚房院就像是個俱樂部。 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家族裡也有不少“環人壞事”,有人賭博,有人吃大煙,還有和“性工作者”(舊稱娼妓太難聽了,對這部分婦女也太少人道,所以我和國際接軌,也稱她們是某種“工作者”)有染,眠花宿柳死於性病的。但是在這裡我不能說、也不想說。這裡頭有個為尊者諱為長者諱的道德問題。毛主席也有很多事是《毛澤東傳》裡不能寫的,也是由於同樣的原因吧。巴金在長篇《家》裡把他叔叔的壞事寫得淋漓盡致,就讓讀者有後人缺孝道、不厚道的感覺。魯迅在書裡把先人魯四老爺寫得也很壞,更是數典忘祖了。工友和阿姨的事也多著呢。我聽父親說過早年解雇過一個乳娘,她犯了什麼錯呢?我有位八叔只有一只眼是亮的,另一只眼是玻璃珠。八叔嬰孩時這乳娘抱著給掉在了地上。乳娘是纏足,又正好穿了一雙新鞋,那像蓮花骨朵一樣的小腳又尖又硬,八叔落下來正好把一只眼戳瞎,一輩子換成了玻璃球。還有一兩位工友因省吃減用倒了大霉。工友能有多少工錢?但他們吃住都不花錢,攢點錢就捎回家置地,攢點錢就捎回家置地,不知不覺倒把一個好端端的胎裡紅糟蹋成地富成份,到1949年家裡人也跟著戴上帽子,才知道自己走千百年來農民走的道走錯了。和“性工作者”一起“工作”過的工友也是有的。有一做飯的成三爺,長衫一穿,褲腿扎緊,不說像老爺,起碼也像個行商,和某“工作者”來往有日,好到半真半假地談婚論嫁的地步。一次那“工作者”一只手一只手地玩弄成二爺的指頭,忽然發現了指甲縫裡有面粉,才悟到他是個做飯的,哭哭啼啼道:“一心把今生托付你,原來是個廚子!”這事鬧成了笑話,宅院裡人人都知道。但也沒聽說給成三爺什麼懲罰。可能是因為老爺中也有做這種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有腐敗的領導就有腐敗的下屬,這是老早就明白的道理。 在廚房院還養著一條大黑狗,說是只獒,體重和個頭都抵得上一個成年男子,是看家護院的。自從日本人住進宅之後,我們的黑獒整日整夜部戴著“籠口”,不但怕它咬了日本人,而且怕它咬了日本狗。有那麼一回,日本狼狗深夜潛出小樓,與我犬相遇,黑獒吃了大虧,被狼狗撕咬,幾乎遍體鱗傷。 --------------------------------------------------------------------------------------------- 有一天我和玉珍到后院去玩。这后院就象是另一个世界。家长严厉限制孩子进后院,但和玉珍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前文我说过,后院的房子较差,出租给三教九流的人住,他们由后门进出,走后街。原来我们冉家巷的祖宅也是一步步扩大而来。在家族“牛市”的时候,我们吃进了后边一片旧房,规划将其“拆迁”,扩建豪宅。但接着泡沫破裂,家族GDP严重下滑,几十年的“熊市”到来,形象工程被迫下马,计划赶不上变化,只得原屋招租,遂成今日格局。 我和玉珍往后院玩儿,走着走着就到了“大食堂”。这大食堂还真像十几年后出现的“人民公社食堂”,不过它只是宅院里的厨房而已。 在全盛时代,家族百余口都在这里日用三餐。但后来就不行了,虽然还不至于弄到公社食堂绝粮断顿的程度,但仍然抵不住下边开小锅的要求而渐次式微,后来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主食“加工厂”。在敌伪时代,即使大户人家主食也多是粗粮,玉米面和小米面是主粮,济南人用以贴糊饼吃。贴糊饼要用大锅大灶,族人各家的小锅是做不成贴糊饼的,而是靠“大食堂”贴好后各家端了瓦盆、铜盆等器物去领。玉米面、小米面还不够吃,还要用地瓜干代饭。蒸地瓜干也是“大食堂”的事。柴禾是缺少的,炉堂里烧得也是地瓜干。不是地瓜干对地瓜干“相煎何太极”,而是日本人对中国人相煎何极! 这“大食堂”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工友们的吃住之处,甚至成为宅院里最有生气的地方。有的人会拉京胡,有的人会敲梆子,有的人扭尼着庞大的身躯,兰花着胡萝卜粗的手指,憋细了嗓子唱青衣。我还记得他们唱的一段小戏儿《陈州放粮》,用得是一口山东腔: 宋仁宗:包黑儿唻!陈州放粮去不去吔? 包公:闲着也是闲着,呆着也是呆着,没事儿去耍耍去呗! (有人扮太监端盘子上) 宋仁宗(为包公饯行):后宫娘娘摊的饼,孤王给你卷大葱。 …… 在“食堂”院子里,扔着一些石杠铃、大石锁什么的,是练力量的,还有一个砂坑,常有人在砂上摔跤。一些年轻的爷,也常到这运动场锻炼锻炼,举举石滚子,跟工友摔摔跤什么的。厨房院就像是个俱乐部。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家族里也有不少“环人坏事”,有人赌博,有人吃大烟,还有和“性工作者”(旧称娼妓太难听了,对这部分妇女也太少人道,所以我和国际接轨,也称她们是某种“工作者”)有染,眠花宿柳死于性病的。但是在这里我不能说、也不想说。这里头有个为尊者讳为长者讳的道德问题。毛主席也有很多事是《毛泽东传》里不能写的,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吧。巴金在长篇《家》里把他叔叔的坏事写得淋漓尽致,就让读者有后人缺孝道、不厚道的感觉。鲁迅在书里把先人鲁四老爷写得也很坏,更是数典忘祖了。工友和阿姨的事也多着呢。我听父亲说过早年解雇过一个乳娘,她犯了什么错呢?我有位八叔只有一只眼是亮的,另一只眼是玻璃珠。八叔婴孩时这乳娘抱着给掉在了地上。乳娘是缠足,又正好穿了一双新鞋,那像莲花骨朵一样的小脚又尖又硬,八叔落下来正好把一只眼戳瞎,一辈子换成了玻璃球。还有一两位工友因省吃减用倒了大霉。工友能有多少工钱?但他们吃住都不花钱,攒点钱就捎回家置地,攒点钱就捎回家置地,不知不觉倒把一个好端端的胎里红糟蹋成地富成份,到1949年家里人也跟着戴上帽子,才知道自己走千百年来农民走的道走错了。和“性工作者”一起“工作”过的工友也是有的。有一做饭的成三爷,长衫一穿,裤腿扎紧,不说像老爷,起码也像个行商,和某“工作者”来往有日,好到半真半假地谈婚论嫁的地步。一次那“工作者”一只手一只手地玩弄成二爷的指头,忽然发现了指甲缝里有面粉,才悟到他是个做饭的,哭哭啼啼道:“一心把今生托付你,原来是个厨子!”这事闹成了笑话,宅院里人人都知道。但也没听说给成三爷什么惩罚。可能是因为老爷中也有做这种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有腐败的领导就有腐败的下属,这是老早就明白的道理。 在厨房院还养着一条大黑狗,说是只獒,体重和个头都抵得上一个成年男子,是看家护院的。自从日本人住进宅之后,我们的黑獒整日整夜部戴着“笼口”,不但怕它咬了日本人,而且怕它咬了日本狗。有那么一回,日本狼狗深夜潜出小楼,与我犬相遇,黑獒吃了大亏,被狼狗撕咬,几乎遍体鳞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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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