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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23 13:13:38瀏覽4103|回應7|推薦6 | |
當 Kay 寄來王文華這篇文章{我40歲 我迷惑},我還沒看全文,光看標題,心裡面就浮現了「靠北,王文華又來了!」 40 歲有什麼好迷惑的? 40 歲的男人該是每天為了生活忙碌打拼,賺錢養家活口,存點退休老本;面對高堂、妻兒趕到肩頭無比的壓力;看到社會上一堆無用的米蟲在立法院裡面爭吵、在中正紀念堂(民主紀念館也行)前面耍寶 …… 攤開報紙看到一群生活富裕的名人、作家無病呻吟,假裝高貴有氣質,其實只不過一肚子男盜女娼。 我快要 40 歲那幾天,曾經想過過了 40 歲會怎麼樣?不能再裝年輕交二十幾歲的女友或者和二十幾歲的妹妹聊天了嗎?但是,沒想幾分鐘,恢復單親爸爸本色,早上送女兒上學;上班、開會;晚上衝回新竹接女兒下課;買便當、吃便當;幫狗清理屎尿;看報紙;洗澡、洗衣服;上網混一下;睡覺。衝、衝、衝 …… 什麼 40 歲,迷惑什麼,唉呀!給我錢、給我時間 ………….. 我討厭王文華,一直都是。我不認識他,但我討厭他的文章。一直有訂閱中國時報,從好早好早就看他每星期一篇的專欄,我每篇都有認真閱讀,但我「討厭他」。 說穿了,是因為被歸類為菁英的一群人尤其有這樣的「慨嘆」?是因為我自己是一個平凡的啤酒肚微凸、不高也不帥、不多金、沒名車、沒老婆、沒女友的中年男子強烈的嫉妒心,讓我討厭這樣一個代表了菁英、富有、時尚的王文華? 我討厭他那種文字背後潛藏著的「菁英」心態,我討厭他文字表面凸顯的美國 MBA 、商場秀異份子、上流社會時尚名人、在俊男美女之間吃得開人面廣,還故意顯露出來他的文化素養的深厚、駕馭文字的能力。但最讓我討厭的都不是這些,同樣是作家,還有許多人不也是有如上述的「狀態」和「心態」,那我討厭他什麼呢?我討厭的其實是他的「空洞的心靈」和「扭捏作態」的結合。 有空洞的心靈的人太多了,我恐怕也是其中之一。但光是有空洞的心靈並不會傷害這個社會,並不會導引閱讀者誤入歧途,除非他是個「扭捏作態」的媒體人。這一點,從他這篇文章完完全全地呈現出來。也就是:其實只不過是一個考試考得好文章寫得不錯的人,考上了建中,成為了「菁英」份子。其實,這些人裡面絕大部分只是「會考試」的「菁英」而已。他們有什麼遠大的人生目標和利他的崇高理想嗎?唔 ……. 有的。在那些個「菁英」學校裡面,在老師的誘導之下,在校刊上一篇又一篇的文章催情之下,在學長和同學們集體參與演出的矯情做作偶像劇日復一日上演下,一個又一個人心中的妄念就這麼產生了。會說這是妄念,因為他們自我催眠式地替自己頭上加冕了「菁英光環」,卻沒有人在他們的背上壓上「菁英責任包袱」。換言之,這些人的菁英念頭,往往只會是利己的,這造就了一批自識甚高,自以為聰明,自己為有遠大志向,自以為擁有救國救人熱忱的人。只給了頭銜、戴了高帽,卻完全沒有菁英的訓練,沒有思考上的鍛鍊和身體上的磨練,父母、朋友、同學之間給了過多不該給的「嘉許」,讓他們被自己的菁英光環給迷惑給制約。為什麼說過多不該給的「嘉許」,因為他們得到的嘉許並不是因為他們替社會付出過什麼或者有什麼利他利人的理想,而只不過是他們考試考得好、小提琴鋼琴拉得好、作文寫得好 ……. 這些「好」都是「個人導向」的。仔細看看這些「菁英」,他們立的遠大志向是要當名醫、當科學家、當律師、當電子資訊奇才,他們並沒有想要去非洲行醫、去中國大陸大西北從事教育、到花蓮教高中、到蘭嶼從事生態攝影和保育、當飛官捍衛領空、當警察打擊罪犯 …….. 。他們也沒想過當了名醫、電子新貴之後要捐錢奉獻社會吧? 40 歲時迷惑的種子,早在這許多「菁英」進入幼稚園開始就已經種下了。渴望成為菁英的或者自認為已經是菁英的念頭在一次一次的考試或比賽之後不斷地被強化,終於許多人真的成為了「菁英」。有的人,成為菁英中的菁英,例如擔任了菁英校刊的主編或在菁英校刊上經常發表文章,在菁英的演出活動上擔綱表演給更多的菁英看 …… 對了,講了半天,什麼是菁英呢?什麼是菁英,其實只不過一種需妄的名號:高中讀建中、北一女的是「菁英」,大學讀台大的是菁英。很抱歉,師大附中、成功中學、中山女中、景美女中、台中一中、台中女中、嘉義高中、台南一中、高雄中學等各個學校,大部分的同學們會被老師們稱為「優秀」,但老師和社會大眾、甚至於自己都比較不會認為自己是「菁英」吧? 照我說的,菁英只不過比較會念書,把書本上(很多是有水準的課外書喔!)有名的人說的話拿來當作自己的思想,以為自己的心靈一樣崇高,所以常拿這些話來訓別人。但是,其實自己比大多數的平民百姓更自私自利,因為他們一路成長以讀書和個人興趣為唯一職志,不管父母是否有錢都一樣被呵護倍至。他們很少擔心個人以外的事情 ……. 基本上大多數菁英真的是一路順遂呢! 但這樣的菁英社會化和功利化也遠比普羅大眾更快更深更絕對。 怎麼要一個這麼「幸福」的菁英去體會社會的現實呢?怎麼去知道在台灣濱海地區民眾的困苦?怎麼取瞭解部落同儕想要用功念書都沒辦法的困境?在他們眼裡只有自己、自己、自己!當名醫、金融才子、電子新貴,買好車、買大房子、結交俊男美女 …… 用犀利的言詞批判時事、痛批政府無能、冷眼看無能到大陸或全球謀生的普通人 ……. (重點來了:「扭捏作態」。)但是,往往在關鍵時刻,來個自我反省,說說自己的心路歷程,講講自己對於人生也有更多的期待,曾經有過救國救人的夢想,曾經也想要流浪放逐,曾經也想要去經世濟民 ..…… 『但是,生活是現實的 …… 』 這就是扭捏作態。 迷惑?當然。因為根本不是菁英的人,有著菁英的心態,過了這麼幾十年,當然會迷惑!迷惑於為什麼我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了,但是世界為什麼不是那麼美好?我都努力當好醫生、成為電子新貴、名律師,為什麼社會這麼爛?其他人都在幹什麼?我們這麼努力了 ……. 太不公平了!而我們的個人生活,也沒有讓我們滿意:老婆會變老、老婆愛花錢、小孩很聰明、小孩不聽話、爸媽會變好、爸媽還是喜歡嘮叨、我的房子還不夠大、我的車子還不夠好、我還沒有跟名模上過床、我還沒有小女友或小狼狗 …… 但我很努力了,我愛台灣!我努力工作盡好本分就是愛台灣最好的方式,你們其他人有像我們這麼努力工作愛台灣嗎? 迷惑迷惑迷惑 ……………. 靠腰靠腰靠腰 …………. 迷惑的 40 歲中年男女,即使你們不出門去用腳愛台灣、看看台灣(可別學馬英九騎腳踏車走馬看花或者開著你們的四輪傳動休旅車去破壞台灣的溪流),那你們可以多看看「壹週刊」,很多普通人很愛台灣。他們只不過是販夫走卒,但他們會去縣市政府或鄉鎮公所當志工、他們當義交、他們會去學校當志工媽媽幫忙外籍新娘、他們會捐獻一日所得給公益團體、他們會上山念書給孩子聽 …… 我想,要不迷惑,不必去想怎麼拯救世界,學學他們去做做簡單的事情就好了。有錢如你們,難道真的就那麼「疲憊」把『自己擺在最後順位』? 騙笑ㄟ!明明就是把自己擺在第一順位! 不知反省,扭捏作態,就是這樣吧! ****************** ■ 我 40 歲,我迷惑 ‧王文華 HBO 最近常提醒我:我已經 40 了。 兩個月前的早上, HBO 在演《七個畢業生》。這部 1985 年的片子,講的是社會新鮮人的故事。 主題曲《聖艾摩之火》,曾經紅遍半邊天。 主角羅伯洛、黛咪摩爾、安德魯麥卡錫是當年的青春偶像。 如今,黛咪摩爾 45 歲了,不再是青春玉女,忙著照顧家裡的小弟弟。 而羅伯洛在現在年輕人心中,可能已經變成了我這一代人的勞伯狄尼洛。「聖艾摩之火」指的是水手在暴風雨的夜空中看到的光芒,可以指點航行的方向。 40 歲的人,已經從水手變成火光。 一個月前在上海的旅館,又看到 HBO 演「 40 處男」。 主角 40 歲還沒有失身,最後愛上了有個青春期女兒的媽媽。 嗯……這種案例雖然很少,但這種心情卻非常普遍。 我們在行為上雖然身經百戰,但心態上都是 40 處男。 一個禮拜前在紐約,我經過約翰藍儂在西 72 街的故居。 1980 年,藍儂在家門口被自己的歌迷槍殺,死時 40 歲。 我從 72 街散步到 53 街,走進「現代藝術博物館」。 來這裡,當然要到五樓看梵谷的「今夜星光燦爛」。梵谷結束自己生命那一年, 37 歲。 回台灣的飛機上,看到 CNN 訪問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巴拉克‧歐巴馬。 他今年 45 歲,很多人把他跟甘迺迪相比。甘迺迪當選美國總統那年,只有 43 歲。 突然間,圍繞在我身旁和心中的,都是 40 歲的人。 我當然可以厚著臉皮,繼續賴在 30 歲末期。 畢竟回國後去診所看病,藥袋裡的處方單,寫著我的年齡是 39 歲 3 個月。 健保局是慈善的,算年齡的方法很科學。但我想唬誰?論中國人的虛歲,我已經 41 。 40 歲,是什麼感覺?老實說,跟 30 歲沒什麼差別。 我們會覺得自己老的唯一原因,是身旁的人老了。 孩子慢慢長大,父母身體不好。 我們這才驚覺:已經 40 歲。 過年時,參加高中同學會。來了十個同學,卻有三十個人。 大部分時間不是同學之間敘舊,而是照顧妻小的需求。「不要跑」、「慢一點」、「這個不許碰」、「那個放下來」。 管教聲亂劍齊飛,大家在小孩背後步步相隨。 很少機會坐下,一坐下就低頭看時間。好不容易找到空檔,先啃一口白飯,再打聽哪裡有好的幼稚園,好的醫院。 打聽醫院,當然是為了父母。 40 歲,要照顧上下兩代。 有時候父母,變得比小孩更像小孩。 很多同學把父母接到家裡來住,卻沒有時間親自照顧他們。 於是操著鄉音的爸媽被操著菲律賓音的小女孩推到公園,爸媽看著樹上的蜘蛛,菲傭看著手機螢幕。 子女雖然「不孝」,但開完會後還是會溜出來陪爸媽看病。 坐在醫院擁擠的塑膠椅上,不時低頭看手上的黑莓機。牆上紅色的數位號碼緩慢前進,有時還突然倒退二十號。 那一刻,我們後悔自己沒有學醫。 我們學了文法商,但到了 40 歲似乎都變成商人。 學文的同學現在和文的唯一接觸是看《壹周刊》,但看的還是社會財經那一本。當年我們談風花雪月,如今只談金銀銅鐵。每個人都知道「勤美樸真」,誰還記得當初的校訓「勤樸誠勇」? 我們墮落了嗎?也沒有。大家還是清清白白地賺錢,壓抑了大部份的邪念。庸俗了嗎?不盡然。孩子還是通通送才藝班,琴棋書畫學不完。 我們只是慢慢從書本中,走到現實裡。 雖然在隨波逐流,但還是用力地播水和換氣。 同學會只來十個人,因為一大票去大陸了。 「現在大家在上海吃飯,比在台灣頻繁。」感嘆的這位同學全家搬到上海,孩子上當地的雙語學校。他繼續說:「現在上班天,坐港龍從上海飛香港,飛機空得很。為什麼?因為大家不飛了,通通住在上海了!」此話一出,另一位同學立刻用「愛台灣」回堵。 搬到上海的這位站起來,吃了一塊鳳梨酥。 我們是欠台灣最多的一群。 我們念公立高中、公立大學、受國家的栽培、享盡榮華富貴。 然而一旦要開始盡義務時,大家都跑光了。 第一波跑到了美國,在那裡過著舒服生活。第二波跑到了上海,在那裡開創未來。 「你愛台灣嗎?」同學追著問。 「當然愛。 」上海的同學說。 「愛怎麼沒有行動表示?」 「我想 40 歲這一代,都受了兩種迷思。 一種是小時候的愛國教育,那讓一些人跑到了美國。 另一種是現在的愛台灣教育,那讓一些人跑到上海。 愛在台灣,一向是政治的工具,不是真誠的關懷。 」 「好虛偽的風涼話。」 我們看氣氛就要變僵,趕緊起來打圓場。有人講起林志玲,有人說他認識林志玲。 在故意營造起來熱鬧中,我知道這兩個同學以後不會講話了。他們高中時曾是橄欖球隊最好的搭檔,一起衝過大半場,一起受過傷。 我知道他們倆個都愛台灣,我知道我們都是。但我們貢獻得不多,的確應該羞恥。 我們曾被期許成為社會的中堅,現在拼命匯錢到國外投資證券。我們曾被期許成為國家的棟樑,現在在被拘提前逃離桃園機場。 為什麼會這樣?很簡單,因為我們其實沒有高中時自以為、和大家覺得的、那麼優秀。我們會讀書考試,也許能泡泡馬子,但 20 年後,當每天的生活變成在幼稚園、醫院、辦公大樓、候機室之間奔波,我們也捉襟見肘了。慢慢的,我們不知道怎樣去愛國,只好把愛的範圍縮小到自己的家。 我們自私,但也無私。 因為伺候的順位,永遠是子女、父母、老闆、配偶,然後自己。 是啊,我們還是保存了一點點好學生的本性,它顯現在永遠把孩子擺在第一。 誰不喜歡買 Gucci ?但為了幫孩子買鋼琴,我可以穿達新牌雨衣。誰不想周末晚上去威秀看電影,但為了陪孩子,我可以在家看迪士尼。 孩子搞定了,再照顧父母。 父母睡著了,再回公司加班。於是很多夫妻三個月沒有性生活,為什麼?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和力氣過自己的生活。 你問 40 歲的人最近怎麼樣,標準答案是「累」。 20 歲,你因為玩而累。 30 歲,你因為工作而累。 40 歲,你因為家庭而累。 為家庭而累,是三者中唯一在自己身上看不到立即成果的。 喔,不對,在自己身上會有成果。那個成果叫肝腫瘤。更可怕的,是憂鬱症。 我已經有好幾位同學,因為憂鬱症而自殺。他們都是我們那一屆最有才氣的。 他們走了,留下我們這些比較平凡的,繼續跟人生奮鬥。 孔子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我們已經四十,感覺像困在熱鍋。 同學會結束後,大家各奔東西。 「你要去哪裡?」我問同學。 「幫老婆買生日禮物。 」同學說。 「喔,你老婆過幾天生日?」 「我老婆上個月生日!」 我們都笑了出來。 孩子吵得要吃麥當勞,硬把他拉走,他頻頻回頭說「我們再約吃午飯」。 我揮揮手,點點頭,但當然知道,他沒有時間跟我吃午飯。 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們都會 OK 。 我們走到這一步了,應該就可以再走下去。像螞蟻上樹的粉絲,灰頭土臉,但軟而不斷。像麻辣火鍋的湯頭,久煮不爛,越陳越香。我們會忘掉你的生日,但會補上禮物。我們會遲到,但我們遲早會到。今夜星光燦爛,聖艾摩之火在燒,40處男在街角得到第一個親吻,但願他知道未來的性愛只會越來越少。孩子在哭,爸媽在叫,我們不年輕,也不老,會繼續在迷惑之中,搖啊搖。 ◎刊載於《聯合報》副刊 2007 / 05 /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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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男女話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