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創作者都有自我的限制。這些限制可能來自於自己的才華、可能來自於技巧、可能來自於感情經驗、可能來自於生活體驗的深度或廣度。從李安歷年來的作品很明顯地看到自我限制的影響，事實上喜宴、飲食男女的年代是李安創作的高峰期，一旦電影的主題脫離他的生活經驗，電影的成熟度就不足，因此從這幾部早期的成功之作以後李安的電影水準就一路下滑了。

電影，不管是動作片、戰爭片、愛情片，不論被歸類為商業電影、藝術電影，就是在說故事。故事不一定要長、角色不一定要多、場景不一定要精緻鋪陳，但是故事本身要精彩，要扣人心弦、高潮迭起，故事本身要發人深省、餘音繞樑。

李安在他初期的電影中充分地做到了這些，因此即使被歸類為「小品」式的非好萊塢主流電影，但是每一部都是真正言之有物、且言之感人的電影。或許這是因為那些題材是李安自己熟悉的人事物因此他自己的感情投入也深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怎麼透過人物的表情動作，利用他的鏡頭角度光影來呈現感情的變化。就像是在訴說他個人的人生故事一樣，任何一的小地方都蘊含著多層的意義，可以讓觀眾去發掘去關連。

李安的幾部西方電影，理性與感性、冰風暴、與魔鬼共騎、綠巨人浩克、斷背山，除了理性與感性和斷背山受到影評人的支持之外，其他幾部電影影評人和一般觀眾的評價給得非常低。原因很簡單，李安不會說故事，把一些可以發揮的故事說得很爛，或者挑了一些沒有什麼故事性的劇本來拍又拍不出感情的深度。老實說，綠巨人浩克佔了先天的優勢，是廣大美國民眾熟悉的題材，卻被李安給糟蹋了，只看到個綠巨人跳來跳去，動作畫面既不精彩、又沒有什麼人性感情的掙扎。斷背山則是因為主題聳動，所以受到矚目，但實際上李安也沒有真的拍出這兩個主角之間的感情糾葛和掙扎在哪裡。他們兩個在山上除了「做愛」之外，有什麼生死與共患難見真情的地方嗎？沒有！因此，感情的熱度是不足的。這兩位同志除了「性」之外，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理由會有那麼強的感情連結！只是因為找不到其他滿意的性伴侶所造成的依戀？是否感情來源僅止於此？

李安的另一部作品臥虎藏龍倒是在這整個下滑過程中稍微值得一提的作品。用了許多中國武俠小說的基本元素來襯托四個男女主角之間的愛情故事，但是問題也是一樣的。感情的根源在哪裡？周潤發與楊紫瓊的感情是經年累月的友情為基礎，章子怡和張震則是一場青春熱血的性愛為基礎，但是在周潤發和章子怡之間就沒有了感情的出發點，無論是性愛的或者非性愛的都沒有。是章子怡對大俠之名的仰慕？是章子怡對於大俠情操的欽佩？是章子怡欠缺父愛導致？周與章之間的感情營造是空虛的，因此戲中的最後高潮是冷感的。剝除掉幾個大明星和在樹林間「飛翔」的美麗畫面，臥虎藏龍的主角就像是幾個沒有感情的殭屍，拗口的國語和僵硬的表情，根本沒有感動人的感情元素。張徹、胡金銓的電影，都遠比臥虎藏龍好。（最近劭氏電影公司的舊片出 DVD 了，張徹的古龍系列完整收錄，我下回要去買整套的。）

色戒的問題和臥虎藏龍一樣。只不過是把古代換成了近代。把江湖的場景搬到了上海。片中梁朝偉演的壞人既不夠壞也不夠好。故事本身除了對日抗戰是大家熟悉的之外，汪精衛政權的那一段不論中外的現代人都不太瞭解。因而，假如沒有能花一點時間去呈現梁朝偉是壞人的話，那有誰知道他是壞人呢？光是要從對白裡面說他殺了幾個重慶來的特務之外，沒有人能對於這件事情下價值判斷，就像是法官判了幾個壞人死刑，哪有人會知道法官是壞人呢？更何況，梁朝偉即使再怎麼要呈現陰暗的表情，他受限於自己的臉是張「好人臉」，怎麼演都不像壞人。他只能靠從頭到尾板著張臉來表現他是壞人，這當然只能怪李安，不能怪梁朝偉。要說梁朝偉好，導演也沒做到。他對湯唯的好好在哪裡？除了送她鑽石以及在雨天派司機載她之外，有哪一點可以表現出來他對湯唯「用情很深」？從幾場性愛也看不出來他們兩個人有特殊的性癖好所以臭味相投。因此湯唯在日本料理店中唱歌，梁朝偉感動落淚這一段，根本沒有溫度，只讓我覺得突兀矯情。

王佳芝角色的設定是不錯的，但是湯唯的表演沒有深度。她不會用眼神、表情、肢體動作演戲（請對照本片中的陳沖），她連念對白都死板板的。從頭到尾，除了導演用鏡頭表現湯唯在看王力宏以示暗戀之意，既看不出來湯唯愛王力宏，也看不出來湯唯愛梁朝偉。湯唯與王力宏之間，並沒有感情引爆點，要是他純粹是喜歡帥哥，那她是花痴；因為王力宏在導戲或者對於抗日慷慨陳詞時都毫無動人之處，所以除了他哥哥陣亡之外，看不出來他為何愛國和多會愛國，也看不出來他有任何細心照顧湯唯的動作，他們倆之間的感情也缺乏能感動人的基礎。

梁與湯兩個角色之間的愛情發展也是一樣無厘頭。總不能說兩個人打牌時，梁朝偉放張牌給湯唯吃就代表愛情。那是種挑逗沒錯，但看不出來挑逗為何而來。因為湯唯畢竟沒有氣勢沒有光彩。梁朝偉和湯唯的幾場性愛，說來時在乏善可陳。梁朝偉的表情十足，至少讓觀眾知道他非常投入。湯唯則是面無表情，不是故意面無表情，是真的面無表情。她既不能在一開始表現出他和梁朝偉關係的緊張和憎惡，也沒有在中間表現出她和梁朝偉在性愛上的投入和享受，更沒有在後面表現出在性愛上的難以割捨和激情。從這幾場性愛，也無法回饋到梁朝偉為何對湯唯有意思。要是梁朝偉是個厲害的人，可以看穿湯唯清純外表下火熱的情慾，那麼做愛畫面就該呈現湯唯在性愛上的飢渴，來個類似 Sharon Stone 或 Diane Lane 的表情動作也好吧！但幾場性愛下來，一點這樣的感覺也沒有。

簡單說，當李安和湯唯呈現出來的性愛，擺在有過許多性經驗或者看過上百部日本 AV 的觀眾眼前時，大家只有一個「冷」字可言吧！什麼迴紋針多了不起，拜託，多看幾部 AV 好嗎？或許戲中梁朝偉喜歡的就正是湯唯「清純」，但是片中的湯唯表現出來的不是生澀清純，是死板僵硬，這兩者是有天壤之別的。此時回想一下，台灣多少電視明星在要表達清純可愛的「人妻」時，是遠比湯唯更恰如其份的。而湯唯對於梁朝偉的「勾引」，更無法在細微的動作或眼神上傳達出來，因此四年前的分手大戲，冷到了極點。

回歸到導演的自我限制問題，李安最大的問題是他不太會指導演員演戲，若非演員本身有身後的功力，如以往和他合作的郎雄、歸亞蕾、趙文瑄、楊貴媚等，或者是 Emma Thompson, Kate Winslet, Hugh Grant, Sigourney Weaver, Kevin Kline, Joan Allen , Jake Gyllenhaal 等人，李安是拍不出那些水準的。看看臥虎藏龍的楊紫瓊，斷背山的 Heath Ledger ，色戒的湯唯、王力宏、庹宗華，李安選到了不會演戲的角色，也不懂得怎麼教他們演，這些角色就是徹底失敗，電影也毫無感情。

看看我們的「偶像」王力宏，毫無演技可言，誇張的表情，幼稚得緊；王力宏的演技大概就停留在小學生校內話劇表演的程度。在慷慨激昂時，他是以演話劇的方式「陳詞」，好像是在演戲中戲，而不是在和同伴們論國家興亡。庹宗華則除了青筋暴露講話大聲，看不出來他的家國之痛和他的剛毅堅忍與老謀深算，他的表現這比起以前李行導演一堆柯俊雄那批人演的愛國電影還差勁。

倘若這整部戲精心打造的上海場景是為了襯托梁朝偉和湯唯的愛情，那這部電影真的是徹底失敗的。

沒錯，看起來這部戲花了不少錢重現 1940 年代的上海，但是這個上海也是死板板的。除了房子好看路樹不少，中國招牌有點意思，外國人晃來晃去的蠻多，黃包車數量足夠，老爺汽車看來有趣之外，乏善可陳。因為這些不管是活的死的布景和臨時演員，沒有給上海生氣，缺了聲音和色彩。即使那個凱司令咖啡店再怎麼漂亮，也與當時的時空以及劇中人的感情沒有瓜葛。那只不過想要告訴觀眾製片砸了很多錢罷了！

這也是我第一次否定壹週刊的影評給分，過去我都還覺得壹週刊給電影的分數蠻中肯的，但這次不然，壹週刊給了 90 分，拜託，這也差太多了。

我給的分數是 50 分，或 C- 。（很不幸地，因為我下午先和老婆看了尼爾喬丹導演的「冥王星早餐」，晚上才去看色戒，所以兩位導演的功力對比反差更大，要是下午沒看冥王星早餐的 DVD ，那麼李安的分數應該會提高到 55 分或 C 。

總之，色戒這部電影是個失敗。大家還是不要浪費時間和金錢去電影院看了。

梁朝偉的蛋蛋並不明顯，湯唯的乳房與腋毛和陰毛，花兩百多元新台幣去看這些也大可不必，保證大家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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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 also:
斷背山。奧斯卡  http://blog.yam.com/superbird/article/1424376
是李安得了大頭症？還是中國時報娛樂版沒水準？ http://blog.yam.com/superbird/article/1437073

誰的斷背山？http://blog.yam.com/superbird/article/11333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