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電腦桌正對著的是註冊組。於是，在沒有課的今天，就這麼看見四、五個學生不約而同的前來辦理休退學。

        也許，你可以說這是「物競天擇」下的「自然淘汰」，也可以說這是浪擲青春的咎由自取，或者是適應不良的自我覺醒。然而，就這麼坐著、看著，那一張張在課堂上曾經對談、在校園裡曾經說笑的面孔，對於他們中輟學習的抉擇，我仍然感到心疼與心痛。

        是的，我知道，當初這些孩子入學的「程度」的確不夠理想，而且上課睡覺、抽菸嚼檳榔、翹課上網咖、打架滋事…..等等不符合規則的偏差行為，每個人都或有一二，然而，我也很清楚，在入學的那一刻，他們立下的志願，其實都只是「順利畢業」而已。為什麼，如此微薄的心願，對這些年輕的孩子來說竟然難如登天？（有學生已經是第三次入學了）

        是不溫暖的家庭？拮据的經濟？還是嚴格的規範？艱難的課業？或者是結交損友？現實的誘惑？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無以為繼？而這些造成決定性影響的原因，我們經常無能為力。那麼，我們除了回頭好好看好還在低頭吃青草的羊群之外，還能做什麼？

        一張面孔，就是一個故事。那個有著金黃色挑染的美麗女孩，與我四目相對時，對我的關切皺起眉、搖搖頭，然後以口形回覆我無聲的詢問：「我也是不得已。」至於那位才在不久前被我誇說理了個帥氣髮型的男生，則是紅著眼眶、看著自己藏著污黑的十指小聲的告訴我：「我在修理機機車，先學技術再說。」一切的進行，對他們而言彷彿是「水到渠成」，也似乎是「無路可走」的選擇，偏偏到頭來還得表現出「歡喜做甘願受」的簽下休退學申請書。

        我無意規避「劣幣趨逐良幣」對教學處境的影響，也不贊成革除一切學習的規範以無限制的包容。因為，實務上的歷練，讓我十分明白，縱然得有所取捨，仍是必要。

        可我依舊感到心疼與心痛的是，時光不會倒流、青春不會重來。而眼前這些在社會底層生存的年輕人，在拱手放棄「最廉價而有效的投資」－教育之後，他們的人生將會如何繼續寫就？

        一個「金字塔」的圖形或理論或可給予答案，只是一個人會在哪一層裡存在，究竟是「天擇」還是「自選」？

        當一個個完成休退學的年輕人走出辦公室時，那跟在他們身後的父母，總有充滿無奈與挫折的背影，教我不忍猜想他們他們是如何說服自己接受孩子的青春抉擇？

        因為，我也是一個母親。96.0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