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上星期，課堂上的他不斷擾亂秩序，我不得已的請他坐了「特別座」。坐在那兒的他，頭低的不能再低，眼睛怎麼也不看看一向笑鬧慣了的同學。我明白，他是有自尊的，而且這個處分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尊嚴。在這樣的目的達到之後，我只簡單的說了句：「請回座！」在五分鐘後，讓他加入同學。

        下了課，留他問了句：「知道錯在哪裡嗎？」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我心裡是十分相信他的。沒想到放學前就聽見同事訴說他的豐功偉績：抽煙、嚼檳榔兼亂吐檳榔汁！

        今天，在課堂上，我們又見面了。可惜的是，在安靜而專注的氣氛中，他顯然已經忘了教訓，不斷地與鄰座竊竊私語，明顯的干擾了上課的秩序。這一回，我給二位同學五分鐘時間到教室外把話說完再進來。   

        課後的約談，我問：「到底想不想唸書？」這是明知故問。   

        他心虛地點頭。   

        我故做生氣的說：「唸書？用什麼唸？光用嘴巴唸，行嗎？」接著如數家珍地把他的違規紀錄說上一說。順便提醒他，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進入本校就讀了。第一回退學是打架；第二回是曠課過多；這回呢？   

        「不會了，我現在都有在做『愛校服務』……以前都沒做的，這次一定可以畢業。」他指的是學校的行善銷過制度。   

        但我立即潑了他一盆冷水：「只怕你銷過的速度比不上記過的速度哦！」       

        他尷尬的笑一笑，兩手不斷地搓按著。   

        「我相信你是想唸書的，對不對？否則你不會對本校『情有獨鍾』，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進來重讀。可是，你已經錯過二年了，還想再錯嗎？加油，我想陪你一起畢業！」   

        他抬頭看看我，沒有回答。   

        我相信，他絕對可以的。我承諾，他畢業時，請他吃飯！    

        雖然，同事們仍然不看好他……

《其二》

        是的，他也有夢。

        他是個新生，可是才二個月，全辦公室的師長都認得他。因為，小過不斷、大錯常犯的他，早是「愛校服務」的常客。

        經常，他喚我為「媽媽」！

        只因為，開學填寫個人資料的時候，他傻傻的問：「如果無父無母的要怎麼填？」原來，他的父親遭通緝，行蹤不明，而母親則在三月時離開人世。

        當時，我毫不考慮的說：「從此，我就是你的媽媽！」

        一句不算正式的承諾，他因此答應戒掉吃檳榔的惡習。可是抽煙、吵架、打架……照樣輪番上陣！

        這一回，犯的是「辱罵師長」，連知道他情況、也心疼他的衛生組長都狠下心來記他一支大過。

        問他理由，他囁嚅著：「我真的沒上課吵鬧…我只是寫我的詩….後來同學用紙團丟老師…老師就叫我去後面罰站……我氣不過，他冤枉我，這次真的不是我……」。

        寫詩？當時的我懷疑了一下，可心中完全不將這當成一回事，自顧自的提醒他，老師們存在的「成見」所為何來？平時的調皮搗蛋經常會成為傷害自己的武器。

        放學前，他送來一張紙條：「我就是寫這個！」

        展開讀完，我有點兒泫然。

        他的「詩」是這麼寫的：

        「夢很美但是也有不好的夢

            但現實世界很殘酷

            美夢能成真不知有多好

            可是夢必需在現實努力才會成真

            我的夢是要讓媽媽活過來

            在夢理我母親真的活過來了

            醒來的時候母親又回到了西方」 

        沒標點，有錯字….但是，這是他的「詩」、他的「夢」！

        我請他送給我，讓我做紀念。

        除了感動之外，我還要以這首「詩」來提醒自已：

        「他不壞，他也有夢！」

        （95.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