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我不是狐狸精！」

警察局的一角，瑟縮的窩著一個年輕女子，一邊啜泣一邊喃喃說著。看得出來她的情緒仍然緊繃，尚未平復。

另外一邊，珠玉滿身的中年婦女亢奮的指控：「這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快把她抓去關起來。」

她的身後站著一個手足無措的男子，身上穿的polo衫已經被扯破，裸露的手臂上也有一道又一道的抓痕。

深夜，同僚出去巡邏，局裡只剩下小蔡一個人，面對這樣混亂的場面，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妳先坐一坐，等一下我幫妳做筆錄。」小蔡對那位富態的婦女説道。

「你問我幹什麼？你應該去問那個女人，問那個狐狸精，問她為什麼要幹這種不要臉的事情！」

「我不是狐狸精！」面對指控，女子激動的說。

「無緣無故勾引別人老公，妳不是狐狸精，是什麼？」

「我沒有勾引他，是他自己來找我的。」

「不要臉！隨便一個男人找上門，妳都可以跟他上床，是不是？」

「才不是！我願意跟他，是因為他說他愛我。」

「這個男人說的話妳也信？哼！」婦人不屑的冷哼道。

女子縱身撲到男人懷裡，拉扯著他哭喊道：「你說過你愛我的，對不對？你不是騙我的，是真的，對不對？你說，你再說一遍，你再跟我說一遍，說給她聽，你愛我，你愛我！」

「妳走開，妳不要過來，我不認得妳。老婆，你聽我解釋，這是誤會，都是誤會。」男子把年輕女子推開，忙不迭的跟自己的嚴妻賣乖，討好。

或許是用力大了點，女子被他推倒到地上。

小蔡見狀，不由得同情起那年輕女子。他連忙走過去把她扶起來：「小姐，妳有沒有摔傷？」

「才這麼一下子的功夫，連這個小警察都被妳迷住了，妳果然是狐狸精。」婦人冷冷的撇嘴獰笑，不屑的說道。

小蔡不理會婦人的冷言冷語，他把仍在哀哀哭泣的女子扶到椅子上坐好：「小姐，妳先喝口水，冷靜一下，我要問妳幾句話，做筆錄留檔。」

女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小蔡這時才發現，若不是哭到兩眼通紅，頭髮散亂，她確實是個清秀的美女，也難怪那中年男子會情不自禁。奇怪的是，這樣的女子應該不乏正人君子追求，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委身給這樣一個齷齪又沒擔當的中年人？

「小姐，妳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今年幾歲？認識他多久了？」

女子幽幽的說：「我叫唐涵涵，住在城外的山上，今年一百零五歲，我進城以後第一個認得的人就是他，他說他會給我錢，還有一棟房子，只要跟他在一起，要什麼有什麼，他說他愛我…….」

「你聽聽她說什麼？一百零五歲？城外的山上只有墳墓和樹，哪裡有住人？警察先生，這女的在胡扯，她是個瘋子！」

「沒錯，我根本不認得她，她是個神經病，硬纏著我不放。老婆，妳相信我啊！」

「你怎麼可以說不認得我？你忘了你曾經跟我說的那些話了嗎？要不是你說你愛我，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你，你……..」

小蔡不由得嘆口氣。很明顯的，這女的是輕微的精神病患者，大概是從鄉下來投靠親戚，結果在城裡迷了路，被這男人給騙了。

可憐啊，現在恐怕還會被控告【妨害家庭】罪，吃上牢飯。

他憐惜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小蔡覺得女子的眼睛彷彿更紅了一些。

「是個瘋子那就沒辦法了。我告訴你，你給我記住，回到家我就跟你算帳！」

「老婆，妳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我憑什麼原諒你？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次算你時運低，找上個發了瘋的狐狸精，哈哈哈！」婦人勝氣凌人的狂笑著。

「就跟你們說我不是狐狸精，不是狐狸精，為什麼你們不相信我！」

一直低著頭哭泣的女子，突然高聲怒吼起來，把坐在她身邊的小蔡給嚇了一大跳。

伴著她的怒吼，警局裡捲起一陣狂風，小蔡呆看著那憤怒的年輕女子，她的眼睛現在已經是鮮紅色了，凌亂的長髮被狂風吹起，在她蒼白的臉頰旁狂亂的旋舞。

女子大踏步走到中年男子面前：「你這個沒有良心的人，騙我說你愛我，結果全是假的！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她又指著那婦人：「妳是個固執的壞女人，口口聲聲說我是狐狸精，妳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狐狸精？妳有看到我拖著一條狐狸尾巴嗎？我告訴妳！我，唐涵涵，是城外山上唯一的一隻狸貓精，歷經一百零五年刻苦修行，終於能夠幻化成人形。妳聽清楚了，我不是狐狸精，是狸貓精！」

她轉回頭瞪著中年男子：「你曾經說過，倘若變心，會被天打雷劈，碎屍萬段。我的法術還沒學全，不會招喚雷，我也懶得給你分屍，但是你欺騙了我，我一定要懲罰你！」女子伸出手來，原本的纖纖十指已經變成森寒利爪，她輕輕在男子的胸膛上劃了劃，就有幾點血珠冒出來，染紅了他的衣服。

「你騙了我的心，那我就把你的心帶走，好補償我的損失吧！」

女子高高舉起右手，眼看著接下來一揮手，那中年男子就要橫屍當場。身為保衛市民的員警，小蔡本能的拔槍：「不准動！」

女子回過頭盯著小蔡。

小蔡顫抖著說道：「妳…妳…妳把手放下來，不可以，不可以……..」

女子慢慢放下手臂：「你為什麼不讓我殺他？」

「這是個法治的社會，殺人是犯法的。」

「法是什麼？」

「法是法律，是規範，是規定我們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的東西。」

「法律規定可以騙人嗎？」

小蔡搖頭。

「那法律說騙人的該怎麼處罰？」

「如果被人騙錢，那法律會要他把錢還給妳，或者是把他關起來。」

「那麼他把我的心騙走，我現在要他把心還給我，這有什麼不對？」

「妳把他的心拿走，他就會死！」

「我被他騙，受的傷害比死還難受，比起來，死還算是乾脆的。」

小蔡搖頭：「不可以，我不能讓你殺他。」

女子指一指小蔡手中的槍：「你以為那個東西傷得了我？你不怕我把你也殺了？」

「我怕。」

「那麼為什麼你還要阻止我？」

「我是警察，我要保護市民的安全。」

女子看著小蔡，沉默片刻。漸漸的，在警局裡四處亂捲的風勢減緩了，女子的眼睛也不再是嚇人的鮮紅色。

「你是個好人，可惜我進城以後，第一個遇到的男人不是你。」

說完，女子飄然走出警局，只留下滿地散落的紙屑，混亂的桌面，以及三個嚇傻的人。

等小蔡回過神來，那一對夫婦早就走了。

後來，長官要他解釋那一天晚上的情況，他也遲遲交不出報告。

他仍舊記得那女子的哭喊：「我不是狐狸精！」以及她留下的問題：「他把我的心騙走，我現在要他把心還給我，這有什麼不對？」

到現在，他仍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請問，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