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 市場英雌「牡丹姐」5-3

   早期傳統市場遍地的髒亂惡臭 , 總是溼答答的泥濘 , 經過一上午的豔陽照射 , 腐爛的菜葉、水果 , 羶腥的魚蝦、肉類,剩下來的殘渣 , 午後高溫悶熱 , 蒸薰的百味雜陳、聞風欲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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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上大雨或颱風 , 水溝被垃圾阻塞 , 臭氣沖天的髒水淹沒腳踝 , 人人捏著鼻子的環境 , 卻是阿姨的天堂 ; 別的攤販中午就休息了 , 阿姨一定是待到天黑才回家。 

   親切又隨和的阿姨 , 人人都叫她「牡丹姐」; 在市場裡 , 每天像陀螺 , 忙的團團轉 , 不過 , 這裡是她的避風港 , 也是快樂的泉源 , 可以靠自己工作賺錢 , 雖然僅僅是蠅頭小利 , 不再張惶失措 , 也不用壓抑鬱悶的心情、看人家的臉色苟延殘喘 , 再也不用因為被虐待 , 躲躲藏藏的掩飾傷痕。 

   市場裡所認識的攤販朋友、長期的客戶 , 善解人意的同情和友情 , 溫暖了破碎的心 , 讓她對生命有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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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十年來省吃儉用 , 市場裡又搭會 , 終於買了屬於自己的房子 , 雖然只有十來坪 , 自己住樓下 , 樓上隔成三個小房間 , 分租給同在市場的羅漢腳仔攤販 , 精打細算慢慢有了積蓄。 

   一直沒有生育的阿姨 , (守活寡怎麼生 ? )陸續收養了一個女孩、兩個男孩 , 都是從嬰兒剛滿月就抱回來 , 邊揹著邊做生意 , 一個接一個 , 茹苦含辛養大成人 , 總希望可以接棒市場的攤位 , 將來老了可以有個倚靠 , 不知道為什麼老天爺不合作 , 三個養子女都與她無緣。 

   大表姊愛唱歌 , 整天捧著歌本聽收音機 , 經常客人都已經站在她面前 , 她還只顧著看歌本唱歌,無視客人的存在 , 三天兩頭被阿姨嘮叨 , 十八歲就跟著戲班跑了 , 渺無音訊替她擔心不已 , 大約一年多以後 , 從南部寫了封信通知結婚 , 阿姨還是照禮數 , 送去全套嫁妝。

   「猴死嬰仔 , 規缸趴趴走 , 攏總嘸看影 , 好膽你麥走。」童年常看大表哥前面跑 , 笑嘻嘻的穿梭攤位之間 , 阿姨拿著細竹枝後面追 :「死嬰仔不讀冊 , 每日那瘋狗無一時德定 , 不知變啥米齣頭 , 乎阮氣身惱命。」

   大表哥除了逃學不愛讀書 , 從小不服管教 , 毛病花樣特多 , 小學沒畢業就經常離家出走 , 三不五時回來住個幾天 , 待煩了就偷家裡東西變賣 , 然後又不見人影。「細漢偷挽蔥 , 大漢偷牽牛 , 安怎教就是講不聽 , 實在嘸法度。」讓阿姨傷透腦筋 , 不知道該怎麼辦。

   「阿母 , 淑惠快生了 , 拜託一下啦 !」成年後頑劣依舊 , 女朋友懷孕送回來給阿姨照顧 , 做完月子連聲謝謝都沒 , 就通通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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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怨嘆不已 :「甘吶空嘴甫舌 , 唬爛講有呷頭路 , 無影無隻害哇空歡喜做阿媽 , 龜龜祟祟到底變啥米碗糕 ?」監獄裡進進出出多回 , 最後是怎麼被殺死的都不清楚。

   二表哥高中畢業後 , 順理成章接棒作生意 , 腳踏車後頭架上竹筐籃子 , 大街小巷穿梭送貨 , 客戶也都摸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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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姐 , 汝好命囉 ! 攏總免啥做乎收山 , 少年家去打拼就好 , 汝耶塞翹腳享受囉 !」

   阿姨總算是有了笑容 :「阮行昧開腳啦 ! 少年家做生理不知半項 , 老歲仔郎加加減減到手腳 , 看頭看尾啦 ! 一枝草一點露 , 講起來話頭長 , 哇牡丹碼有今那日 , 免看郎頭面食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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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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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刊登於 台灣日報 台灣副刊 牡丹婆婆

亞薇 2005.05/07~08母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