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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7/17 15:14:24瀏覽6922|回應4|推薦19 | |
舊好茶的聚落人去已樓空,相思樹葉已一層一層地覆蓋整個聚落。高山杜鵑花開花謝,蟬鳴鳥啼,動物呼應吼叫,似乎在奏鳴最後的安魂曲。從石板屋廢墟中長滿了青苔的每一塊石頭,似乎以堅定而真實的歷史見證,替在石板屋底下長眠的祖先們述說:「遠古祖先魯凱人的子孫啊!我們以堅韌的生命力造訪過這個高山地方,我們能夠熬過,你們也一定更能熬下去。」 奧威尼.卡露斯 <神祕的消失> 英雄頭目的家園 杜爸家的隔壁,是古茶部安英雄頭目的家園。但曾經規模宏大的石板屋現已坍塌殆盡,更像是杜爸家旁邊的寬大平台…… 曾經規模宏大的頭目石板屋想像復原圖 摘自大地地理雜誌 1996年2月號 左上:穀桶照。左下:當年的前庭與立面。右上:前立面。 右上:前立面立圖。右下:室內配置圖。 千千岩助太郎,舊好茶頭目家(Druluane)測繪記錄 摘自古茶布安月曆工作坊 http://kochapongoncalendar.blogspot.tw/2008_05_01_archive.html 從杜爸家的石柱旁走上兩三級階梯,會走上另一處由石板舖就的寬大前庭。前庭靠斜坡的南側邊上有一狀似人形的石柱,上半邊似人戴著笠帽的三角尖狀,下半邊則筆 直似半身人像,人像下還有用石板圍就似圈椅的大塊平石。我想,這才是代表頭目的石柱吧。在舊好茶僅有五家立有這樣的石柱,分別是柯光輝(Laocho- Kadrangilan)、安貴(Kui-Droloane)、石惠珍(Elheng-Patsekele)、賴賢續(Volhoko- Kabolhongon)及力大古(Lhidako-Patalinonko),除了力大古是平民外,其餘皆是頭目,而這根石柱屬頭目安貴所有。
安貴的祖先伯楞(Peleng)原是大頭目「卡拉伊朗」(Kadrangilan)家族的老三,基於非長子不能繼承家名的傳統,於是和長兄分家另立「達拉巴 舟」(Dalapathan,又有稱Druluane及音譯作「盧巒」)家。伯楞是舊好茶傳說中的大英雄,他曾憑藉個人的聰明及英勇,率領族人將來犯的巴 拉里烏魯(Palhalhivolo,排灣族,在今舊筏灣一帶)及卡里希(Karisi)兩部族逐出舊好茶,其中居住在隘寮南溪對岸的巴拉里烏魯向來是好 茶的勁敵,當時在著名的大頭目珠邁(Chomai,「黑熊」的意思)的帶領下聲勢更達於頂峰,還曾一度占領了舊好茶,將古茶部安族人趕回老家魯敏安 (Rumingan,古好茶)。可以說如果沒有當年伯楞的收復失土,是否仍有後來的舊好茶還未可知。也因此,古茶部安族人十分感念伯楞,關於他的傳說也特 別多,有些族人稱他為「軍功頭目」,他的後人因此領有十幾戶平民,和卡拉伊朗家並列為兩大頭目之一。 但這個大頭目家的前庭並不顯闊綽,甚至比隔壁杜爸家還小些,但也夠十餘人家在此開族人會議了。石柱的對過有一排石板舖就的坐台,所用的石板都非常大片,舖設 前庭的石板亦然,隱見頭目家不凡的勢派。坐台前有一張石板桌,底下由一圈中心挖空的大樹幹支撐,聽說這是過往儲藏物品的穀桶,須防鼠患的東西都可收納其 中。只是取材不易,製作也費工,中心挖空處全憑手工一鑿一枘深挖出來,僅留一圈不算厚的外壁,像個大木桶般使用。
坐台後方、殘餘的半截大石板立牆後,是原來頭目家的內室。內室的地坪現在分成兩塊,左邊1/3有一整建過的小石板屋,是現在的頭目安貴十餘年前號召族人修建 的。據一篇訪談紀錄記載,安貴的家族自他幼時即搬離了新、舊好茶,唸神學院的他成年後輾轉在南部各地傳教,和族人間的關係十分淡薄,甚至一些老人家認為他 們已遺棄了族人,不配做部落裡的頭目了。
安貴頭目家的正面全景。圖片摘自古茶步安。好茶http://friendofkochapongon.blogspot.tw/
安貴頭目重建的小石板屋 但九○年代反對瑪家水庫運動的興起,讓安貴重新回到了舊好茶,見到了破敗的家園,雖然身為幼子的他沒有繼承家屋的權利,可是那景象仍讓他感傷,於是在幾位老人家的幫忙下他開始重建家園。由於是頭目家要蓋石板屋,所以來幫忙的老人都非常高興,大部分是義務幫忙,他說, 如 果按照外面的價錢的話,我應該是要給他們大概是一天二千元。……他們完全是以那種過去大家集體替頭目做……,也不是只有頭目家有,一般的家要重新整理的 話,就由那個家的主人去找人幫忙。 王應棠〈尋找家園-原住民文化工作者回歸部落現象中的認同轉折與家的重建:以屏東魯凱、排灣族的案例〉
安貴族人幫忙重建石板屋的情景 摘自大地地理雜誌 1996年2月號 重建的過程讓安貴體驗了過往部落互相幫忙的溫暖人情,也使他重新找回了族人的認同及自己的歸屬感。現在他可以夜裡在石板屋中聽到兒時熟悉的夜梟聲,也可以帶 上三兩好友回山上,像是住在渡假小屋一般。小屋裡布置雅緻,一小排書架,幾本書頁泛黃的外國名著,都可見主人家的心性,及其返家時的悠閒自適。雖然主人稱 「從小體弱多病,無法獨立在山上生活,」是以很少上來,但從家門前的木十字架,及火爐裡似存餘溫的燼餘,都顯示這是處已找回主人、滿是生活味的家;而石板 屋本身,也因主人的回歸而顯莫名的精神。
和小石板屋恰成對比的是右側2/3已塌坍的頭目石板屋,這裡曾是過去舊好茶公認最美麗的石板屋之一。但如今支撐屋頂的木樑柱朽了、垮了,早沒了屋頂的蹤影; 簷下可能雕有百步蛇、陶壺圖案的木雕屋楣也不在了;甚至窗台、大門也全不見了,只留下前面半堵的石板立牆、地上的石板地板,以及沿著牆腳繞轉的石板坐台。 而這坐台,也不像屋內原有的規制,更像後來修建才弄上的。少了一方屋頂、多了三面坐台的「屋內」,更像是露天的休憩空間,適合幾個族人朋友在夜裡生盆火, 頭頂著月色星光,在火光閃爍中夜話英雄伯楞的傳奇事跡。
舊好茶的分區 午後,走進濃霧掩盡的部落裡,像是走進石板搭建的迷宮中,石板的屋、石板的階、石板的巷弄,迷霧裡藏得是萬千石板堆砌出的神祕之城…… 這座神祕之城,藏在井步山南側的一條山稜上,稜兩側是溪流向源侵蝕出的深谷崩壁,構成其難以進入的天然險塹;夾峙於兩險塹間的山稜在此稍顯舒展,形成山間少見的寬闊肩狀稜,百餘棟石板家園及錯落其間複雜的石板巷弄,便全舖排在其上,
如果能穿過神祕的雲霧,將視角拉近些,讓我們以鳥的視角來看部落,大概會得出類似台大城鄉所做的〈好茶舊社石板屋群落全區圖〉那樣的圖像,
安貴頭目家的正面全景。圖片摘自古茶步安。好茶http://friendofkochapongon.blogspot.tw/ 在地圖的西方上角處,有「雲豹石碑」、「靈屋」及「最古老家屋」,那裡是舊好茶最早有建物的地方,其正下方名Su-katsgelan的區域則是最早發展的地區,Su-katsgelan即為「原來的村莊」之意。大頭目柯光輝、邱爸、小獵人、郭爸的家屋都在此區。 在地圖的最上方,名Omomos的區域則是我們住居的安貴頭目及杜爸家所在。這裡的地勢較高,終年雲霧繚繞,李姐因此戲稱為「住在上面,白雲住的地方」,而Omomos的意思即是「霧」,名字裡體現了此處易起霧的特徵。 在Omomos區塊正下方,有塊名Rhathan的區域,Rhathan意為平地,也是耕地的意思。因為地勢平坦,早期這裡是部落的田地,但因人口增加,部落逐漸發展,至遲在清末、日治時,這裡也發展成為了住地。 地圖的最東邊名Su-Tadugulu的區域,是日本於1932年將Tadugulu部落強制遷來舊好茶才形成的群落,可說是舊好茶最後才發展的區塊。而其周遭的派出所、小學亦然,都是遲至日治時期才有的建築設施。 朝陽從中央山脈的霧頭、茶埔岩間爬起來,將夜裡為山脈所遮蓋的陰影由西向東慢慢揭去,換言之,燦爛的朝陽也從西向東地漸灑滿這片大地,就如同舊好茶的發展,也是由西向東地為這片土地舖疊上石板、開墾出金黃的小米田,從地圖上,我們可以清楚看到舊好茶朝陽般的歷史發展。 曾經的家園 從杜爸家前庭的左側出口走出,行不遠,有座從雲霧(Omomos)走下平地(Rhathan)的長階梯,石板階很長、很陡,而且越接近「平地」越崩塌、階上也越多人間草木的蹤影,
長階行到底,右側是老獵人恰馬魯(尤大木)的石板屋,曾在許多記錄好茶的文獻中讀到老獵人的名字,據推算其年紀也逾90了吧,而眼前這棟掛著「霧台鄉大石巷45號」門牌的石板屋,雖然屋況不錯,但年紀可能還大於老獵人。
據5年前(2007)曾住過這裡的阿超說,那時的屋況比現在好,在老獵人的兒子經營下,甚至還兼做民宿生意,……由於位在部落的最下方,屋下的廁所還可以眺望北大武,上廁所真是享受……可是現在的屋況差很多,屋裡沒有人的氣息,只剩荒煙蔓草的滄桑淒涼,那座可以和北大武相對看的廁所,更早已盡付蒿萊…… 雖然如此,我還是很喜歡老獵人的石板屋,因為他的規制挺大,有石板屋少見的面寬。且前庭廣闊,視野寬廣,雖然外觀有些老舊,但大體結構仍保持良好,……我在那裡徘徊許久,心裡默禱老屋能有人接續照顧,別讓歲月給壓垮了。 走出老獵人的石板屋,向長階的左側行去,石板的長巷迤邐往前,有點曲度、帶些起伏,彎斜地消失在迷霧深處,路兩旁幾棵相思樹木,經冬後多還杈枒著枝幹,只有些留點墨綠的小葉,在寒風中析瀝瀝地低唱著,
相思樹,正是這片區域的名稱。這裡的居民原本住在古茶部安東南方約五公里處的達都古魯(Tadugulu)部落,由於那地方多相思樹,部落遂以相思樹──達都古魯(Tadugulu)名。1932年,日本人為了方便管理,強迫達都古魯族人遷來古茶部安,當時有12戶78人被迫遷移到這塊名為Su-Tadugulu的區域。在舊好茶,達都古魯族人獨樹一格,並且以長壽著稱。看著路兩旁斷續出現的相思樹,霧裡風裡迷茫地站立著,就彷彿看見許多達都古魯人還佇立在路旁、痴痴地想著家。
沿著之字的石板小徑迂迴繞行於Su-Tadugulu,路兩旁陸續見到許多保存良好的石板屋。據記載,日本人當年搬遷達都古魯,不僅將人遷來,甚且還命令所有舊好茶族人前去幫忙拆房子、搬石板。換言之,這片區域的石板都是從達都古魯搬來的,而其堆疊重建,也不過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的事,相較於舊好茶的其他區域,這裡算是較晚重建的「新」屋子。黑色的屋頂、黑色的立面,許多「黑武士」的甲冑都大致完好,連支撐立面的木頭、石板也仍盡責的斜倚著。漫步在這些石板的屋、階及巷弄中,有一時半刻,你會恍惚地以為進入了時光的幽遠裡。
文明的足跡 走上Su-Tadugulu的邊上角落,嚇然發現一座帶有十字架的鋼筋水泥建築,這是昔日長老教會的教堂遺跡。從文獻看,從前舊好茶共有四座這樣的教堂,至遲在國民政府來台後,外來的宗教信仰便已越過了塹險,進入這片石板堆砌的神祕之城裡。而且在此之後,幾乎所有的古茶部安族人,都成了上帝的子民。
再往上走,一大片草地的邊上,排路隊似地站了一長排水泥房子,雖然為長草所掩,但還可依稀辨識出六個隔間,隔間內還有類似布告欄的痕跡,……這是昔日「好茶國民學校」的遺跡。 好茶國小的前身,為創辦於日治昭和年間的「好茶蕃童教育所」。在蕃童教育所設立前,古茶部安的男孩子多就讀「獵人學校」,老師是「父親」,教室則是廣大的「山林」。有了學校後,山下聘來的老師帶來了注音符號、九九乘法表等文明, 可是向來和文明不熟的好茶孩子還是不甚了了,邱爸曾經回憶說, 國校六年,除了在規定的菜圃種菜給老師吃,有時帶回家,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嚮往去水源地游泳,根本沒有心讀書, 說到ㄅㄆㄇㄈ,我會唱,卻不會四聲和拼音,因為老師從未告訴我們認字有何意義和加以分析,我們怎麼讀都學不會,……我們很會唱歌,「木瓜大、木瓜黃……。」可是從來沒有看過木瓜長什麼樣?根本不知道在唱些什麼。 讀書和我們的生活沒有關係,我們不需要太多數字和語言。讀二年級了還不知道加法,考卷只有寫名字就交出去。有一次,老師說我們去種籬笆,這個五個再加三個就是八個,減法就是用斧頭砍掉,我才有加減的概念。雖然看過九九乘法表,卻不懂乘法的意義。 儘管不去上學,但是沒有體罰,不讀書仍然可以莫名其妙畢業。因為一定會畢業,所以大家都寫名字交出去,老師說,「謝謝你們,我們那麼努力教,在我生命中你們給我三十八個月亮。」全班三十八個人都是0分,又是帶著哀傷又是喜悅,這一群學生那麼可愛,很坦白。 摘自 謝惠君,〈魯凱族作家奧威尼.卡露斯盎之研究〉 所以雖然是教授「文明」的學校,其實卻更像孩子展現「野性」的遊戲場。他們上午在教室聽老師講話(因為聽不懂,很難說是上課),下午則到菜園裡學習種菜等技能,有時,還要幫老師們撿拾柴火,……學校裡的小教室,實在關不住他們狂野的心啊。好茶國小在舊好茶的最後一屆畢業生台邦.撒沙勒回憶小學時,想到的也只是種菜、砍柴、摘梨子,以及到「游泳池」(水源地)玩水等趣事。學校,從來都只是舊好茶孩子玩耍的地方。 漫步過曾是學校運動場的大片草地,走上盡頭處的小土丘,那裡立了顆約二米高的大石頭。石頭正面有水泥塗抹的痕跡,上面有紅漆寫的「毋忘在莒」四個模糊大字,但剝蝕的水泥下,又彷彿刻有「南幡重助」的字樣。石頭背面則不見水泥塗抹,清楚鐫刻著「昭和九年六月二十日死亡」的一行小字。由此看,這塊石頭日治時期便已立在這,只是讓仇日的國民政府給掩去了字跡。 經詢問邱爸和查閱文獻後,才知這是日本人「南幡重助」的紀念碑。日本人進入舊好茶後,南幡重助即擔任舊好茶的駐在所巡查部長,兼蕃童教育所教師。任內,他認真教導族人耕作、改善部落衛生,推動戶外葬,及搬遷達都古魯……。他的努力得到族人的認同,但卻未必得到上司的肯定,有人推測他可能在執行上頭交辦的某些政策時自覺對不起族人,卻又無法拒絕辦理,在內心的煎熬下選擇以自殺結束生命。 南幡重助是將外來「文明」帶進舊好茶的先驅者。如,舊好茶傳統的室內葬就是在其勸誘下被改成室外葬。他,及其背後政權勢力的到來,也象徵著從山下吹來的「哇利給(Walhigi,颱風)」已襲至山上,舊好茶再不能獨立於人間世外,終將面對外來文明的洗禮。由此看,這顆立於1934年的大石頭,也無異於是文明在舊好茶踩下的第一個腳印。 駐在所,是文明在此留下的另一印記。舊好茶的駐在所就位在好茶學校的旁邊,形制和我在附近舊達來部落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同樣是四方灰色的水泥建築,門口以空心磚裝飾,門上代表警察的鴿子就飛在長階梯的正上方,彷彿正把守著天際, 教會、學校、駐在所,這些山下文明的足跡,和這裡的的黑色石板屋顯然不搭旮,而住居其間的,也多是從山下上來的神父、老師、校長、警察……,他們說的,是古安部安祖先們全聽不懂的語言。這種截然不同的突兀感從日治時期即有,一直到舊好茶搬遷時都仍存在,以致於邱爸曾說, 因為部落已經受日本教育,批評的能力已經慢慢有了,已經看到新文明的校舍、駐在所、日本風格的建築、外來的文化和原始的東西起對立,日本人不說也好,已經在說了:他們是高度文明的外來,而原始社會民族還在那裡!環境呈現日本式的、檜木的、鐵皮的,我們是完全一片黑色的屋頂。 摘自 謝惠君,〈魯凱族作家奧威尼.卡露斯盎之研究〉 「高度文明的外來」和「原始社會民族」曾經在這裡角力,留下判然不同的兩種建築。如今,角力的雙方都已離去,這裡只剩一片蕭寂。但高度文明不再進來,是否代表原始社會民族還在那裡呢?月光下,一片黑色屋頂的舊好茶,仍在靜待子孫們的答案。 高山的魯凱 傍晚時,我們赤條條地跳進水源地洗澡。舊好茶的水源地在好茶國小旁,向來是孩子們的游泳池。一汪清澈碧綠的大水池,上方一疊半層樓高的白練瀑布,高山溪流特有的清涼甘甜,在這溪中盡有, 聽說當年帶領族人發現舊好茶的雲豹,就是飲了這裡的水後賴著不走,古茶部安的祖先因此認為這是天神的啟示,應許這裡是他們的未來家園。所以這看似不起眼的水源地,也正是古茶部安的誕生地。 其實許多原住民的聖地都和水源有關,即以魯凱言,他們認為的發祥地在中央山脈的卡里亞拉地區(Kaliala),那附近有三個湖,名稱是達魯巴林(Talopalhine)、黛勒哦勒(Tiadirengere)及瓦奇歌福克(Varchkovok),也就是現在的大鬼湖、小鬼湖及紅鬼湖,水源和高山部落的淵源關係不言可喻。 古茶部安族人亦然,他們稱水源地為「拉喀拉勒(Drakerale)」,認為這處發源自井步山南麓的水源,是附近最大、最美麗,且最甘甜的溪流。而我們光著身子悠「游」其間,也深刻感受到她的美好。在水裡化身為魚時,我想到了邱爸和他父親關於高山鯝魚(Uchy)的對話, 邱爸問,「這裡離海洋那麼遙遠,而且從知本上來的溪谷必定層層是瀑布,牠們的祖先是怎麼游上來的?他們為什麼選擇高山又寒冷的地方?」 邱爸的父親答,「最初時期所有的魚都在一起,不料大地突然改變,不知不覺把魚分家了……,後來他們慢慢習慣沒有鹽分的水,又感覺不被打擾的好處……」 他又幽默補充,「就像我們魯凱人選擇山上寒冷的地方,因為敵人懶得上來殺我們……。」 摘自奧威尼.卡露斯 《神祕的消失》 魯凱(drekai)一語,即是住在「深處山地」的意思。在水源地旁,我們也看到了舊有的鐵線橋及古道遺跡,幾百年前,舊好茶的族人可能就是從這個出口移民到霧台、神山、阿禮等部落,但無論遷移到那裡,他們始終都是讓「敵人懶得上來殺我們」的高山子民。而且建立新部落後,可能也都忘不了離家時眼前那一泓清亮的拉喀拉勒(Drakerale)。 星空下的歌舞 夜裡,我們在杜爸家的前庭起營火、喝酒聊天,本來預計喝上兩晚的兩瓶高粱,在大家的暢意下,很快就BOBO了。此行的目的之一,是要幫兩對情侶朋友預拍婚紗,在酒精的催情下,很快情人便相互偎依在了一起,幾個未結婚的,也大著舌頭唱歌起鬨,高漲的火焰不斷催起大家的熱情,到最後,大夥兒甚至圍著營火跳起舞來…… 最歡鬧時,我有偷偷地望一下星空,在魯凱的高山上,星星似乎離人也近了一些。我瞥見了無數的星子全閃爍著眼色,好像在偷看這群瘋子在鬧些什麼?尤其是那紅紅的火星,一閃一閃的,似和我們的營火促狹地應和著, 我又擔心住在地下的古茶部安祖先們會不高興,因為中午時向他們敬酒時才答應不大聲吵鬧。……但我想他們能諒解吧,因為這樣的歡樂氣息在他們的生活中也絕不少見,邱爸在《野百合之歌》書中曾記敘過這樣的情景,祖先們唱道, 酒啊!讓喝的男人,當他們神遊在醉的王國時,醺陶得不知道菸斗已遺落在哪裡?更不知道短裙已罩不著他的…… 酒啊!你的名字是葩娃(bava),你的本質是醉啊!我們為你而迷醉。 女子啊!你的名字是女人,妳的本質是愛啊!我們為妳而痴狂。 今晚我們的歡聚就是為了美酒與愛情。我想,古茶部安的祖先們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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