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印象四：無限風光在險稜

山行的第三天，山友們欲往北北峰，我卻想先上東峰，目標雖然不同，但是前面一段往主峰的路，卻是相同的。

圓峰往主峰的路有兩條，一條是走上山時的回頭路到叉路口，再接上往主峰的傳統之字路線；一條是從圓峰山屋直取附近的3804峰，由3804峰往北走圓峰接主峰的稜線。兩條路線相比較，直走稜線的路線較直接，可是因為少人跡也多些危險的氣息，但為著它的陌生，所以我們選擇走稜線上主峰。

不同於昨日，今日一早即天青氣朗，由圓峰山屋上3804峰(3640m－3804m)的上坡路，因為一夜好眠所帶來的神清氣爽，以及小背包的輕巧在肩，走來非但不吃力，反而極富有郊遊的興味。初上圓峰稜線，即見到主峰猶沈睡未起的龐大山體，再遠方的阿里山群山醒了，在朝陽的映帶下顯出極漂亮的翠綠顏色。

下方的排雲及西峰似還在沈酣，清晨山林溼冷的空氣，像襲清涼舒適的涼被輕掩著，排雲和西峰，似還不願離開這襲如水的清涼。

今日的行程甚悠閒，我讓夥伴們先走，自己落在後頭閒走拍照，夥伴們先走上3804峰上，他們渺小的身影，襯著天藍，留下很有意思的影像。

在接近3804峰的峰頭附近，是回望圓峰山屋和南峰極好的點。從這裡看圓峰山屋，可以發現它正位於一類似山谷地形的底部，四周且甚為平坦。而南峰山形雖特立拔起，卻帶些秀媚的氣質，尤其是雪季時，北坡這面常滿是積雪，山勢顯得更加地柔和。

過了3804峰，我們更靠近主峰。主峰的山體是由變質的頁岩所構成，岩體不但破碎，且南側面這面還壁立陡上，很難找到上攀的路線，只有西南面山勢稍緩些，所以傳統路線即選擇於此攀上，從山腰間的冷杉、圓柏、杜鵑樹隙間，可以清楚看到一條呈之字形上繞的小山徑，這就是多數人上主峰所走的傳統路線了，從排雲開始上行，路徑長約2.4公里，高度爬升約550公尺(3402m－3952m)，我曾經在圓峰下的氣象站紮營，看著天未亮即摸黑攻頂的山友們，他們微亮的頭燈在山徑上相連畫下了一道道好看的「之」字，很有京都「大」文字山火的味道。

沿著稜線再往前，主峰這側的臉面幾乎可以全看清了，若非如此近看，你幾乎很難想像主峰的山容竟會猙獰如此，而我們接下來的路線，將要從此猙獰臉面的右側面上去，從這裡看，上攀的路徑顯然十分困難。

在將上主峰臉面前的淺低鞍上，我看到了一道曙光正在喚醒西峰的山頭，金箭一般的朝陽映射在山頭上，為山頭上留下了燦爛耀眼的金黃色，慧遠和尚所謂的「朝陽之暉，與時俱進」情景，正在西峰山頭上演著。

也很喜歡在這段淺低鞍上看主峰和東峰，因為是如此的逼近，所以主東峰的樣貌細節幾乎全可以看清楚；也因為還留些距離，所以還能將兩峰整體看得清楚，不至於上了峰頭後，只緣身在此山中。

再看看待會兒要去的東峰，他的這面山形峭立，實無愧十峻之首的美名，而其山容的獰猙，以及節理的深刻，和主峰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全然不輸主峰的氣勢。

山徑再行，我們進入了主峰的山腹裡，這裡的地形十分破碎，路跡也不甚清楚，有些路段走來有些玩命的感覺，但大致上只要小心，都應該能驚險通過。路基本還是走在稜線上，雖然有些路底似乎將人往下帶至玉山南側面的碎石坡上，但只要感覺無路，再往山稜上找，應該都不會有迷路之虞(但若起迷霧，仍有迷路的危險)。

夥伴們先行，我一個墜在後，幾次往南側面的山腹探路找路，不時崩落的碎石也常攪得心驚膽戰，可是最危險的地方，卻也常是風景最好的地方，在找路過危險地形時，無意間下望，卻看見下方的雲影和群山正構成一幅天然的圖畫，讓人一時忘了危險。

從這裡往下望排雲的角度也甚好，不但山屋看得清楚，來時的山徑及大峭壁也都明白。

先行的夥伴正快速地向上方攀爬，黃、藍、紫三個小人影在陽光下顯得極為耀眼，和山的角鬥，在上方也開展著。險徑的最後一段因為架設了鐵鍊，反而不那麼險了，拉扯著鐵鍊快速爬升，不久即站在主、東峰的叉路口上。先到主峰的夥伴們正在山頭上大聲吶喊，主峰山頂實在是聖地啊！不管來多少次，還是讓人興奮。

雖然已到訪過許多山頭了，但來到玉山山頂上，還是覺得有些不一樣，因為你知道這裡是台灣最高的地方，甚至往海外去，整個東北亞也沒有比他高的山頭了。「會當臨絕頂」，這裡，就是了。

站在主峰頂上看四野，四野何蒼茫。這一天，東峰、南峰早因為起了雲而已不見了蹤影，後方的大水窟、秀姑巒、馬博拉斯、……亦然，但北峰卻很清楚，有著氣象站的尖山頭，在不遠處淡定著，

西峰亦然，拖著條美麗的稜線在下方不遠處，往西峰的稜線較印象中來得長，而其山頭也是玉山所有衛星峰裡，唯一為森林覆蓋的山頭，

北峰和西峰間是沙里仙溪的平坦河谷，沙里仙溪是濁水溪的上源，發源於玉山北麓的水將順著這片谷地，流向嘉南平原的北緣出海；

再看西峰和圓峰間，則是楠梓仙溪的上源，從這側流下的水將順著荖農溪、高屏溪，流向南台灣的屏東平原之間。一山之隔，判然南北，而且無論是濁水溪，或是高屏溪的出海口，其實都離此不遠，想到這麼短的距離，這麼不算大的島嶼，竟然能突兀地拔起一座近四千米的高山，腳下的這方山巔，實在無愧於為世界的奇景。

不久，一群近二十人的山友也走上山來，他們請了一天的假，避開了六、日的人潮，幸運地也得以親近玉山。只要請一天假即可上山，玉山其實也沒那麼難以親近啊！(週日、一，申請的人數即少很多，中籤機率大增)

不同於昨日天氣愈來愈好，今天上午才八點多，山雲即掩蓋住附近的所有山頭，鋒面下來了，天氣再不會好，山友們放棄了北北峰的行程，我也不再往東峰前進，留待下次吧。

九時許，在凍人山風的催促下，我們順著傳統路線輕快地踢下山，因為心中沒有任何遺憾，所以腳步也都輕快。那輕快，大約只比山雲慢一點點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