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山行──白楊步道

白楊步道口，位在中橫公路168.6公里處，從花蓮的方向進來，過天祥後約1公里許會遇到一處明隧道，過了隧道，就可以看到步道口了。

這條白楊步道是台電於1984年為了開發「立霧溪水力發電計畫」所闢建的施工道路，當年，這樣的道路共闢建了六條，曾引起社會各界很大的疑慮，認為在立霧溪建水電站，會對這裡的觀光景觀、自然生態產生不良的影響，所以也早早便擱置了這計畫，但卻因此留下了這條延伸入立霧溪上游的觀光步道。

◤隧道行

步道的入口，即為一深長隧道，隧道的內壁多保持著當年斧鑿的痕跡，鑿痕累累，也吐露了當年工程的不易。隧道內都不設燈光，所以進入隧道須自行攜帶手電筒、頭燈等照明設備，就著微光走在陰涼的隧道裡，偶而頸項間還會冷不防地「吃」上幾滴冰涼的泉水，而出口，就只是遠方極微小的小光點，人深入其中，就像被包裹在無止盡的黑暗裡……

到水簾洞前，似這樣的隧道共有七座，長者如入口的這一座，長有一、二百公尺許，後來的六座多是短的，長不過十幾、幾十公尺而已，有時剛入洞，就迎來了對面出口的天光，而這光亮裡，又常夾帶著對面山壁上耀眼的綠光，以及上頭浮動的雲白天青，眼光突然撞上，常令人有「柳暗花明」驚喜的感覺。

在近白楊瀑布的隧道口上，側壁上插著兩枝枝幹，恰好有一對雙飛燕立高踞在枝頭上，且一鳥一枝，愜意無比，在這隧道口上，既有清風徐徐，又能躲避山雨，真是處暫歇的好所在(我們去跟回都看到他們在那裡歇息)，只有時會遇見遊人的打擾，可他們似乎已然習慣，只一派安詳地瀟灑在枝頭上，喝～真是對會享受的鳥兒啊！

◤峽谷道

出了第一隧道，迎面就是從北向南奔流而來的瓦黑爾溪，溪左岸明顯還有步道的舊痕跡，可我們不走這方向，逕自過橋，向左走向塔次基里溪切割出的深谷裡。

步道開始沿塔次基里溪上行，此段的溪谷幽深，一座座雄偉的大山騎在溪谷上方，每一座高峻的山頭，都讓我心疑是否是過往曾登臨的三角錐山、大斷崖山，因為他們也在左近，而且山頭也都像方塊餅乾斜放一般，斜插在高大的綠山體上……可回來查看地圖，才發現它們最有可能是高逾二千公尺的富田、江口、佐久間等山……或許在最遠處、最高的那座，會是名列「十巖」之一的立霧主山吧！

山勢已然壯闊，水勢也不惶多讓，這一段的塔次基里溪溪水青碧，溪兩岸是岩理分明的大理石，青的溪、白的石，搭配起來顏色分外好看，在轉彎處，在大岩上，平靜的溪流有時也會湍急起來，那浩大奔流的聲勢，即便在十餘公尺高的步道上也彷彿能深刻感受，那樣澎湃的力量，無怪乎能在下游切割出那樣壯麗的太魯閣峽谷。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兼具秀湄及激越，這段塔次基里溪擁有各樣憾動人心的水色姿態，聽說，這裡還是處溯溪的好所在，我想，若能實際下溪走上一段，一定是極美好的體驗吧！

◤白楊瀑

步道將近走到底，過了「雙飛燕」所在的洞口，地勢突然開闊起來，抬頭看，高聳的山壁上懸著上下兩層如白絹般的飛瀑，這就是「白楊瀑布」了，它們本來的名字是「達歐拉斯瀑布」，「達歐拉斯」在泰雅語的意思為斷崖，我想是在形容瀑布所在的那面峭陡的山崖吧！

其實也不僅瀑布所在的那面山崖是「斷崖」，實際上這片山間的開闊地全為「斷崖」所包圍，人處其中，就好似被十數個巨人團團包圍，只有在塔次基里溪的來向及去向，才彷彿有那麼一處可以脫身的間隙。

但要從溪流的間隙脫身，也似乎是件極難的事，因為這段塔次基里溪脾氣顯得特別大，面目也特別的猙獰，水勢在大石間奔騰狂瀉，直有千軍萬馬的氣勢，所謂的「萬山不許一溪奔」，應該就是形容這樣的景像吧。

我愛這樣奔瀾壯闊的聲勢，因為它給人極有力量的感覺，無形中，自己似乎也借得了那麼一分力量……

也愛山壁上那一枝斜伸出的枝葉，在陽光中耀眼出一叢帶銀子色質的翠綠，特別是它在山風中顫抖的姿態，讓人有股異樣清寧的感受……

一動一靜，在山谷裡盡有，在步道裡也盡有，我想這是白楊步道讓人不但走來閒適，而且有特別多感受的魔力所在……

再抬頭看天上吊掛下來的兩飛瀑，以及天底下橫著一長虹似的吊橋，眼前的美景如畫……這白楊瀑，讓人戀戀。

◤水簾洞

西遊記裡形容，孫猴子的水簾洞是「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的地方，我想，用來形容白楊步道上的水簾洞，也是貼切的。

走完了2.1公里的步道，就到了步道盡頭的水簾洞了。水簾洞口有一泓清池，水清得彷彿不存在似的，只見水裡的漱石，清麗得似乎都可以去拍化妝品廣告了！

拿腳去試試，水清涼的叫人混身都打哆嗦，可哆嗦剛完，又全身反復以一種軟軟的輕暖，搔得人再不願意離開。

走入洞裡，水聲潺潺，在腳底下輕快溜過，再深入些，水勢浩大地從洞壁上方用力砸下來，且四周又復籠罩在一片深黑中，仗著身穿雨衣，頭頂頭燈，我們毫不在意的逆水而上，任著撒潑的水用力澆灌著，清涼的大水擊打著我們的頭，我們的背，我們的四肢，我們全身的每一處……像在沖瀑，也像是沖特大號的spa，沖得人全身舒暢，我可愛的夥伴，甚至大水裡舞之、蹈之，和水一同狂舞著。

離了水簾洞，走入洞外一片燦爛的陽光裡，就好似剛洗完舒服的shower，老天爺又立刻添上一襲輕暖的絲裘。

勉強再過一個隧道，這道卻到了盡頭了，其實眼前仍應有路的，台電當初開發這「立霧溪發電計畫道路」共計有7.6公里長，而如今步道卻只剩這2.1公里長，再過去的路已然坍塌，又還給大自然了，包含另一個聽說還更長、更精采的水簾洞……

但這樣也夠了，夠舒服了，再回到洞口前的那一泓清池，我們拿出剛預藏在清水裡的啤酒，喝～溫度剛好，我想孫猴子當初作猴大王時，也不過如此吧！

◤洗手台

水簾洞前公廁的洗手台，是我見過最有趣的洗手台了。

全然取用附近的山泉水，就任它順著牆壁溜下來了，只在牆上弄了三個「ㄩ」字型的突起，讓溜水撞擊它的水花順勢為你洗去手上的髒汙，如果還嫌不夠，底下接有三水桶，沖把臉，洗個身，盡夠了。

男廁的小便斗亦然，就是一面粗獷的牆，任水流流下，而且水聲淙淙，叮咚好聽，這天然的水勢不斷，也讓廁所絕無任何一絲異味。

就在我上廁所時，突然聽到一聲「啾～」，我本來以為是外面的鳥聲，可突然又「啾～」一大聲，音聲清響，讓人一征，抬頭一看，就在引水的水道上，竟然有一隻斯文豪氏赤蛙！

廁所裡竟然有斯文豪！真是太風雅了！

回到吊橋，踏上歸途，結束這趟山旅……在路上撿拾一塊心形的青石，又放置回路邊……

就當把自己一部分的心，落在這裡，再不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