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蔘是韓國的國寶眾所皆知，但我卻不知道它是這般地充斥在餐廳及各式賣場。據說韓國家庭吃人蔘就像我們日常吃水果一樣稀鬆平常，韓國把人蔘的經濟價值最大化，讓人蔘不僅內用還外帶輸出全世界。我們被帶進人蔘專賣店，在店員誘導下，那人模人樣的人蔘，引發我穿越空間維度的異想。人形的隱喻，讓我想起巴代的小說《巫旅》，主角梅婉意外捲進樟樹的樹靈與檜木群的樹靈之間的紛爭，樹靈們因爭奪生存空間，而各說各話。唇槍舌戰的模樣像極了被誇張療效、活靈活現的人蔘。在關鍵一刻，彷彿有祖靈召喚，我像梅婉一樣甦醒了，用最高的誠意向人蔘致敬，走出專賣店。

　韓國人三餐都吃泡菜，遊客怎能例外，但我努力用意識形態來稀釋文化的渲染。其實泡菜源自於中國，遠在三國時代就有泡菜了，只是被朝鮮王朝學走了，經過數千年變成韓國人的寶，還成為文化遺產。在首爾幾天，我們不僅吃泡菜，還學作泡菜。這簡單的食物，有不簡單的文化價值。那紅紅辣辣酸酸的滋味，浸潤了我的感官系統。「你是擅長相思的！真從韓國帶回來，你便又不愛了，我猜。」妻子說。於是，正宗韓式泡菜正式成為一種懸念。

　韓風吹不動我的衣角和髮梢，於是旅程陷入膠著。我們從充滿金秀賢和全智賢們的小法國村逃離，又到令人驚心的首爾塔。跟世界上其他國家知名的塔比起來，這塔看起來沒有特別厲害，但是我還是被這平凡的塔嚇到。首爾塔位於南山，到達的時候大概晚上8點多，車子停在半山，到塔區需步行約十來分鐘。沿著山路就可以看到很多人徒步上山，下車步行便融入潮中，熙熙攘攘，錯身而過的人，各國人種，老中青都有，像是在逛賣場。到了山上，才發現不是賣場，而是假日的逢甲夜市。拜韓劇之賜，對，又是韓劇。

　在知名的時尚韓衣輸出中心東大門，一團人直接跳過總統李明博引以為傲的清溪川參觀行程，被吸進了琳瑯滿目的賣場中。好奢侈的兩個鐘頭自由行，眼看就要淪陷了，「跟永樂市場或是五分埔一樣嘛……」我們彷彿未曾出發，故何來抵達，妻子走著走著一路碎念，她一件韓衣也沒買。

　一趟旅程發現，近幾年台灣和韓國很相似，但要贏韓國很難，因為他們的用心、積極和態度。回台灣，把四天花費算一算，還在預算控制之內，很得意的告訴妻子。她不以為然，眼睛盯著沙發，嘴一嘟，雙手一攤。想想，遊韓真是一件吊詭的事，像老唐吉軻德迎戰巨大的風車。「真的好想贏韓國。」我忽然想起這句話（註）。

　女兒吵著去首爾，而我們一路上禦韓。其實女兒是旅行中的贏家，她享受著她的體驗。看著她開心地擺滿沙發一包包要送給朋友同學的伴手禮，覺得自己像希臘神話中的英雄阿基里斯，後腳跟被射了一箭，全身一陣灼熱，和台北夏天的風一樣。

　註：「好想贏韓國」係2013世界棒球經典賽，台韓之戰，戰況扣人心弦，台灣以2:3輸給韓國，主播徐展元傷心之餘，留下的經典之語。

2015.6.14 中華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