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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離
2017/01/01 18:27:35瀏覽325|回應0|推薦10

 2015.10.10 @中華日報副刊

「要不要,我們去看錄像展…」她看了看我,揮著DM,神采飛揚的繼續說:「反正你去了就知道!」

 那天下午豔陽高照,說是秋天,但是熱到可以煮熟一個蛋。說走就走,她是一個行動派的人。我們頂著高溫,划過軟軟的柏油路,蒸騰的街道彷彿會出現海市蜃樓一般。就在我被熱到極限的當下,「到了!」她說,拉著我進入一棟大樓裏,隨即進了電梯,轉入一個沉靜的場域。

 展場很安靜,燈光幽微,冷氣隱隱送著。身上的汗水和心裡的躁動,被安撫著,漸次冷靜。展場被區分為幾個看似獨立又隱隱連結的空間,每個空間都有一個大小不一的螢屏,螢屏裡播放著各式的舞蹈。

 我被一個作品吸引,那是一對母子在一桌二椅間,共舞出水與入水的隱喻。「身為女人的不幸之一是,身體的某一部份因緣際會的脫離了羊水而獨立,那一部份逐日成熟令人欣喜,卻再也回不到原初。」導覽摺頁做了如此的描述。我想起村上春樹的小說《舞舞舞》中,羊男說必須跳舞才能連繫夢中的海豚旅館,那個曾經活在他過往記憶中的海豚旅館,有種被夢所包含與鼓動的溫暖。

 對舞者而言,跳舞是進入幻境的儀式,唯有在跳舞的當下,才能開啟從殘酷現實進入虛幻夢境的大門。轉入另一個空間,畫面裡男舞者以荒廢的建築空間為舞台,翩翩成舞,進入自己的彩繪國度,忽然出現的女舞者是他自己的想像中的另一伴抑或是內隱的自己,充滿想像的空間。但無疑的那是一種對話,一個連結。

 我回過神來,她卻消失在闃黑中。她可能在某一個展間,也可能進入了螢屏中,飾演著某一個角色。就像電影《冏男孩》中那座溜滑水道,只要滑一百次就可以進入異次元。幽暗中我作了突兀的聯想。

 「捕捉力量與速度於時空相乘的瞬間,突破舞台鏡框,啟動審美對話,逆轉舞句,改變時間,舞動空間,戲劇其間。」策展人說:「舞蹈錄像是導演協同攝影師設定影像基調,透過攝影觀點,運用場景調度、構圖、排演,取法電影的手法,形成內在節奏。」因此,舞蹈錄像突破了空間、時間的限制,它也顛覆了舞蹈稍縱即逝的感官震撼,展現了另一個藝術的層次,但也形成一種更為虛幻的迷離。是不是也像她一樣,總是不經意的出現,卻又突然的失聯? 


 她在這個時候又出現在我身旁。「妳剛剛去哪裏?」我問。她說了一個地方,一下向左,一下向右,又在什麼展區的旁邊,黑暗中我實在分辨不出方向。但這似乎不重要,她已經回來了。

 走出展場,天色轉墨。她靠得我好近,近到走路時的喘息都可以聽得見,就像親臨一場舞蹈表演,幾乎可以看到舞者的汗水和身體的肌理,我忽然懷疑她存在的真實性,像那些舞蹈的影像般,是可以重組再製或者剪接出來的幻境。

 舞蹈錄像技術突破舞台框架,尋找永恆可能,舞者則是尋找自己與空間或觀眾之間的支點。回程的捷運上,我試著為展覽做註解。滴,滴,滴,她下車了,踩著輕盈的舞步隱入人潮中。捷運車門關上了,我不確定她是否和我道別。

 這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們各自失去伴侶。那天之後,我們不再交錯。

 我似乎明白了,她始終在裡面,我也始終在外面,或是相反,而我們之間的關聯並不存在。

圖片: 舞蹈家蔡昀庭@2014 鳳甲美術館錄像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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