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局 - 林瑞麟 - udn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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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局

2017/08/31 20:36:33瀏覽493｜回應0｜推薦19

那是個假日，我沒出門，因為家裡的浴室水管忽然阻塞，傷透了腦筋。

　浴室裡有幾罐之前他買的通樂，他總是喜歡東買西買，有用沒用的買一堆。根據通樂規則，我先將二分之一罐通樂倒入水管，隔三十分鐘再以大量熱水倒入，等候藥劑發揮功效。

　走出浴室，打開電視，世界棒球12強賽正在進行預賽最後一場，波多黎各與台灣準備搶八進入決賽。我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球賽，在浴室與客廳游走。

　那是個豔陽高照的秋天，中午12點半，球場上萬頭鑽動，電視裡傳來熟悉的台式加油法，還有好看好玩的波浪舞，大部份的球迷還沉醉在前一晚對古巴的絕殺全壘打中。因為他，我也愛看棒球。如果我們沒吵架，我應該也會在球場。

　那是一場氣氛詭譎的比賽，他是先發投手，不疾不徐，總能以細膩的配球，三振打者化解危機。而對方也不是善者，戰局和天氣一樣的膠著。球賽九局結束，一比一平手。主辦單位引用規則分出勝負，也為球賽開啟博奕模式，比誰大膽，比誰的運氣好，每一球都可能決定勝負。戰局實在緊繃，我的浴室疏通工程更讓我焦慮，已經用了通樂，加上吸把猛力的抽拉，滿浴室的污水，還飄著毛髮，黑不溜丟，臭氣薰天。

　賽事持續中，我很不想進浴室，但也不想留在客廳。我心跳加速，踱著方步，盤算兩件事：一是，要不要求援？二是，別輕易換投手，千萬不要失誤，關鍵時刻啊！

　我決定自己處理。半晌，再一次仔細的確認使用方法。我的步驟無誤，他之前也是這樣做啊。說明書上有一句話：「如果阻塞嚴重，可以反覆多作幾次，藥劑倒入後靜置時間拉長。」原來時間是個關鍵？我總是操之過急？我決定再試一次，使盡吃奶力氣吸水之後，等浴室的水慢慢消退，把最後半罐的通樂一骨碌的倒入，然後索性把浴室門關起來。

　夕陽西斜，天氣轉涼，球場熱浪未退，他被換下場了。當比賽進入延長，比的就是抗壓、耐力和穩定性了。比數從三比一，變成三比三，然後又變成四比三，我方暫時領先。戰況有了明顯的起伏，每一個調度，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思維。

　在緊張的氛圍中，浴室忽然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如果他在家，應該是他打開浴室的門端詳，然後叨叨絮絮的述說緣由，但我總是嫌他囉嗦。

　我看不出所以然，臭味依舊，浴室地板一團混亂，我再度把門甩上。門把與門框扣上的剎那，鏘，我轉頭盯著電視螢幕，出事了！只見那白球，以高弧度軌跡的運行，飛越全壘打牆，之後全場鴉雀無聲，主播在說些什麼全聽不見了，只見波多黎各隊球員跳躍成一團。

　悻悻然關掉電視，回到浴室，依照通樂的指示，我緩緩地往水管裡再度倒進大量熱水。「如果是他，他會怎麼作呢？那麼久了他還在生氣嗎？來一通電話就可以啊，就像他在球場上的配球，他應該懂我的。」我想著。

　球賽結束好久了，我再也沒有進去那間浴室。我腦子裡轟隆隆的，琢磨著進與退之間的距離。

2016/06/11 中華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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