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頭」去世的消息，讓人有幾許感傷，這讓我想起多年前採訪行政院經建會時和「趙鐵頭」的互動，至今依舊讓人懷念。

  將近二十年前，我被任職的報社指派採訪經建會，對一名資淺的記者來說，這是一個挑戰，但也是極佳的學習機會。記得當時和經建會記者經常接觸的有三個人，一是主委趙耀東，其次是副主委王昭明，還有一名是經研處長侯羿。從這三個人身上，我學到了許多，也是我至今仍相當佩服的三名經濟官員。

  對趙主委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對年輕記者的勸勉與要求，當時的經建會有「小行政院」之稱，由經建會通過的案子，很少遭到行政院否決的。因此，採訪經建會的記者幾乎是十八般武藝得樣樣精通，從交通建設到商店街規劃，各種大小案子都可能在經建會中討論，同時當時的經建會各部門臥虎藏龍，隨便一席談話就可以寫出一篇精彩的特稿。問題是，記者本身也得有相當的內涵，弄懂問題，否則連怎麼提問都不知道！

  趙主委非常看重媒體的影響力，但也經常對記者的「外行」提出批評。記得有一次一群記者在主委的辦公室和主委聊天，這名趙鐵頭聊著聊著突然拿起他桌上的一份英文華爾街日報交給一名中央社記者，並對他說：「多看看這份報。」這名記者瞄了一眼手上的英文報紙說：「好，我花一個禮拜把它看完。」說完，趙鐵頭無奈苦笑。

  但事後有幾名記者卻真的開始認真地看一些英文財經雜誌，包括我在內，雖然當時看得很痛苦，卻是受益良多，也打下我現今從事翻譯的一些基礎。如今恐怕再也看不到哪個官員會逼著記者讀書看報了。

  趙主委還有一件讓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他的煙斗，而且他抽煙斗的帥氣至今仍歷歷在目。主委愛聊天，也敢說話。因此，許多採訪經建會的記者很喜歡往主委的辦公室跑，一是喜歡和主委聊天，一是可以在聊天中挖到新聞。但是主委的警覺性極高，許多重要的案子他總是點到為止，既可以讓記者言之有物，又不致引起太大波動。和趙鐵頭聊天，有時還真是一種享受！

  每次要進主委辦公室，不必進去就可以知道鐵頭在不在。只要在門口聞到煙絲的香味，就知道主委今天在辦公室坐鎮，如果沒有聞到煙絲的香味，主委八成不在。有一次趙主委還把他的煙斗家當展示給記者看，各種大小煙斗，再加上清理工具，真是琳瑯滿目讓人嘆為觀止，那一次我才知道，原來抽煙斗有這麼多的學問。以後再也見不到這麼帥氣的煙斗專家，也聞不到那熟悉的煙絲香味了。

  趙鐵頭的一生剛正不阿，也憂國憂民。有一年，國民黨內鬧政爭，為了黨主席的選舉應該採取投票，還是黨代表起立鼓掌通過，兩派人馬僵持不下。在黨代表報到的那一天，眾多記者在報到現場針對這個問題訪問許多「大老」，有些「主流派」的大老以一番官話應付記者，有些大老則是紛紛走避，趙鐵頭卻說：「我們已經老了，以後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你們年輕人要努力。」簡單幾句話就跳脫了政爭，有如醍醐灌頂讓人深思不已。

  如今老者已遠，煙絲香味也已飄渺，但典型猶在。二十年記者生涯中識得此君，也算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