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電視中斷垣殘壁的慘況，讓我想起上午作心導管檢查時，醫生向我解說我的心血管狀況，似乎和當前的災區差不多，都有資格擔負「柔腸寸斷」這麼一個詞。

  醫生說了，以我目前的狀況，想要徹底拯救這柔腸寸斷的狹窄動脈，只有進行繞道手術一途。言下之意，得在我的胸口上劃上一刀，進行一次大翻修。這工程和重建四川比起來，不知哪一個較困難，風險較大？

  早在兩個月前就出現了狀況，起初擔心五年前裝的支架出了問題。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住院三天進行檢查，出人意外的是，裝進去的支架仍然堅守崗位，克盡職責；倒是五年前就查出有些阻塞並且變細的主動脈，如今阻塞的地方更多，通路更細了，看來似乎比如今的川路還慘，連「水路」都快要通不得了！於是乎，醫師下了個結論，這麼長的阻塞，又這麼細的通路，不必做內科處理了，即便勉強處理，也無意義，預計半年之後又得重來一次，斧底抽薪之計就是請外科作繞道手術。

  檢查當天，醫院人員把妻叫進了檢查室，由主治醫師詳細解說一番，我在手術台上遠望妻蹙眉深鎖，面色凝重，心中真是五味雜陳。一個四十七歲的生命應該還算是年輕的，更何況一雙女兒都還年幼，連「轉大人」的青少年期都還未到，怎叫人放心得下！

  生命短暫而無常，有許多事情無法瞭解。最無法瞭解的是，剛要開始認真對待生命，怎的就遭逢此病！思之再三，不得其解。既不得解，索性不解。與妻商議，寧可將生命交諸上帝，也不願冒著危險大翻修。更有甚者，若果真在這脆弱的身體上大翻修，復原程度如何尚不得而知，卻拖累一家子頓時陷入困境則是可預見之事。

  天府震災的畫面不斷從電視螢幕中傳出，突如其來的打擊拆散無數家庭，卻仍有人放手一搏，於是有父母保全了孩子、老師保全了學生，而這些父母、老師們都將生命的最後階段作了最完美的詮釋。

  上午出院，在淡水河畔沈澱心情，對這不明所以的狀況，不再追問其所以然，只坦然接受。但為一家子計，不願，也不能接受這大刀闊斧地翻修，只能調整生活步調，好整以暇地度過不知還有多久的歲月。至於往日種種的裡想與抱負展且放下吧！或許應當掌握這不知還有多久的歲月，更有意義地詮釋生命，為一雙女兒樹立典範，甚且留下個隻字片語，在所謂「三不朽」中竊個「立言」的名分，那麼也算不虛此生了，或許還能在安息聚會上博得一句「他這一生活得還不錯」！

  柔腸寸斷的川路總有打通的一天，斷垣殘壁的廢墟也有復原的時日。至於我日益哀嚎的心血管啊！且隨我一起詮釋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吧！